《边疆行》第7集 那山那坡《远方的家》20110719_CCTV节目官网-CCTV-4_央视网(cctv.com)
一、山路尽头,遇见那坡的底色

车行至广西最西端,群山如屏,云雾缭绕。那坡县像一颗被岁月打磨的翡翠,嵌在滇桂交界的褶皱里。县城夹在两山之间,一条峡谷蜿蜒穿行,抬头是苍翠蔽日,低头是梯田层叠。壮语中,“那坡”意为“山坡上的田野”,名副其实。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沾着边陲的野性,也浸着农耕文明的温润。
晨光初起,我们驱车赶往达腊村。山路如蛇,颠簸中瞥见彝族寨子的白墙青瓦,零星点缀在绿浪间。村口的老榕树下,三岁的莎玛莎伊被母亲牵着手,她懵懂地啃着手指,不知今日是族人最盛大的节日——跳宫节。
二、跳宫节:与祖先对话的狂欢

达腊村的广场上,芦笙声穿透云霄。头包白巾的“榔头”手持铜铃,指挥着人群如潮水般聚散。两位身着天蓝长袍的“摩公”缓步而来,衣袂翻飞似携云带雾。他们是彝族的祭司,世袭的灵媒,此刻正用古老的咒语叩开天地之门。
祭坛前,一头肥猪被抬上竹架,铜鼓咚咚作响,米酒的醇香混着松枝焚烧的烟气,在空气中发酵成某种神圣的醉意。老人说,跳宫节是为纪念千年前那场金竹林中的血战——彝家儿郎以竹为弩,箭雨退敌,从此四月初的凯旋化作永恒的狂欢。
孩子们穿着缩小的民族盛装,在大人腿间钻来钻去。银饰叮当,绣片翻飞,他们不懂何为“祖先的荣耀”,却早早被种下文化的根。一位阿婆边给孙女系腰带边念叨:“这银锁是你太奶奶传下来的,戴着它,山神就认得你是彝家的娃。”
三、黑衣壮:大山深处的活化石

告别白彝,向北深入石山区。盘山公路拧成麻花,颠簸中忽见一片黑云栖在山腰——那是黑衣壮的村寨吞力屯。黑衣黑裤黑头巾,连耳坠都是墨色的流苏,恍若一群从古籍中走出的先民。
73岁的玛吉拉蒂坐在织机前,梭子穿梭如飞。她脚边堆着靛蓝的染缸,水色浑浊如泥浆,却能染出乌黑发亮的布。“染24遍才算成。”她比划着,皱纹里藏着骄傲。寨子里家家有织机,户户飘蓝靛香,女人们用草木与时光对谈,将黑色织成信仰。
最震撼的是山歌。黑衣壮的“尼的呀”像一阵穿林打叶的风,男声粗犷如滚石,女声清越似山泉,多声部交织成网,兜住整片山谷。他们用歌谈情、用歌劳作,甚至用歌吵架——“吵完还是一家人嘛!”唱山歌的大哥咧嘴笑,缺了门牙的豁口里淌着坦荡。
四、酸肉与干栏楼:舌尖与屋檐上的智慧

黑衣壮的酸肉是味蕾的冒险。生猪肉拌玉米粉,封入陶坛发酵月余,开盖时酸香扑鼻。阿妈捏起一片递来:“敢不敢?”入口竟无腥膻,唯有糯米的甜与山间的野纠缠不休。“老祖宗逃难时发明的,能存三年不坏!”她得意地晃了晃坛子,仿佛捧着传家宝。
他们的房子更是奇绝。三层干栏楼,底层养猪牛,中层住人,顶层囤粮。竹篾墙透风漏光,木梯吱呀作响,却暗含生存的智慧:防潮、防兽、防火攻。80岁的阿公蹲在火塘边抽水烟,烟筒咕噜作响:“住惯了,钢筋混凝土哪有木头贴心?”
五、边境线:鸡鸣两国的日常

平孟口岸的晨雾里,中越边民推着单车擦肩而过。箩筐里越南咖啡豆撞上中国八角,空气中飘着生涩的越语讨价还价声。梁老板的免税店里,越南小商品堆满货架。他操着夹生普通话招呼:“快来买快来买,物美价廉嘞!”
旧村哨所矗立在山巅,民兵黄嘉新的胶鞋底已磨出破洞。他带我们巡边,界碑上的“中国”二字被擦得锃亮。“单数碑归咱,双数归他们。”哨所菜园里,青椒与苦瓜在烈日下蔫头耷脑,却比任何鲜花都动人——这是戍边人的浪漫。
六、归途:山河故人

暮色中回望那坡,黑衣壮的女人正将衣裳晾在竹竿上。山风掠过,黑衣与白云共舞,仿佛天地在替她们漂洗岁月。这里的一切都慢——染一匹布要二十四遍春秋,酿一坛酸肉要等菌群在黑暗中密谋,守一块界碑能把青春走成白发。
或许正是这种“慢”,让那坡成了时光的琥珀。当山外的世界疾驰向前,这里依然用织机丈量昼夜,用山歌应答风雨,用古老的智慧与山河共生。临别时,莎玛莎伊的母亲塞给我一把蓝靛草:“染布时加它,黑色会更亮。”我握紧草叶,忽然懂得:所谓边疆,从不是荒远之地,而是文明最坚韧的根系。

山河沉默,却将千年的故事,揉进每一缕靛蓝、每一曲山歌、每一块界碑。在广西那坡,我们遇见的不仅是风景,更是一个民族向时光宣战的姿势。
还没有评论,来说两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