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和政】等候了上亿年的意外邂逅

来源:原创新和政

2025-07-20 10:46

等候了上亿年的意外邂逅

作者:王维胜

秘密通道很多时候在无意中被触碰，从而使那些隐藏在深处的谜团暴露在阳光下，呈现在世人眼前。

七十年前的一天，和政县的秘密通道在一个叫蒿支沟的地方被通开了。

这是个美丽的山沟，沟谷内溪流蜿蜒，草木茂盛。麦浪，油菜花，松涛，雪霁是这里不变的画卷。蒿支沟的花海和周边松鸣岩的奇松、法台山的云海与构成一幅别样的景色。历史上，三合镇蒿支沟口曾是金剑县治所“金纽城”遗址所在地，承载着和政县从东晋前凉时期到明代的行政沿革记忆，与宁河城、香子城等古城池共同构成区域历史文化脉络，折射出时代变迁的深刻印记。

七十年前的深秋霜落时节，蒿支沟落叶纷飞，枯草覆霜。沟壑中的小溪流发出潺潺水声。蒿支沟对面山上，正在建设水利工程，微风中传来一阵阵笑语声。

当时正处在大办农业、大办水利的特殊时期，和政县和全国一样，也掀起了大办水利的高潮，县上动员各方力量，兴修南阳山二甲水库、梁家寺水库、卜家庄水库及其配套的水渠。社员们干劲十足，在南阳山的半山腰，沿着技术人员划定的线路，揭开了草皮，向深处开掘。他们铲除了软黄土，挖开了一条长长的沟渠，再往深挖就挖到了砂砾层。技术人员来检查，上游水量大，渠宽，还得往深处挖掘。砂砾层下面，砂石和卵石堆积，铁揿和铁扦撞到岩石上，溅起一团团的火花，他们挥汗如雨，一点点掘进，随着水渠一点点变宽，变深，渠底出现了一大片耀眼的白光，出现了一大堆奇形怪状的灰白色石头。

“啊哟，说不定这里是藏宝的迷宫！”

“对，再挖，下面是密屋，有大批财宝。”

他们探险的欲望被点燃了，用铁锹、镐头刨挖，想一探究竟。

他们仿佛看到一个巨大的密室徐徐展现在眼前，密室中有一个很大很大的盒子，盒子的表面十分精致，打开盒子，里面是一颗一颗硕大、精美无比的珍珠和闪闪发光的钻石，还有一堆一堆的金子，银子……

挖了整整一上午，他们累得筋疲力尽，大部分人累得无法站起，爬在坡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可是金银财宝像一枚兴奋剂，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他们咬着牙挖开了一个阔大的扇面，费劲打开了这个神秘的巨大宝盒。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大吃一惊……

根本没有金银财宝，全是骨骼。头盖骨，颊齿，躯干骨，四肢骨。那些牙齿很好看，很坚硬，有点像玛瑙，又有点像玉石。那些奇形怪状的头骨，上面裹着好多泥巴，坚硬如铁，拿石头砸都砸不碎。这些骨头不是人骨，也不是牛马等家畜的骨头，好像是庞大动物的头骨和肢体。一个见多识广的名叫赵永昌的被人们请来了，他拿起骨骼端详了片刻，马上断定这就是龙骨。赵永昌说，龙骨能止血，能治病。刚好现场有人手指划破流血，赵永昌拿起一块骨骼，用刀子从上面刮了些粉末，给那人敷上。血立刻被止住了。

兴修水利热潮之后，和政县又兴起了大修梯田运动，开山的炮声在起伏的群山中回荡，越来越多的龙骨，在平田整地的过程中相继露出地面。

因为龙骨能治病，药店公开收购。人们成群结队上山进沟，搜挖龙骨，几乎家家都有贮备，一些药贩子上门论斤收购。有人粗略统计，仅1970年至1984年这14年间，我国药材部门在和政地区收购的“龙骨”、“龙牙”达918吨。曾有人做过测算，若以每100公斤代表一个个体计，和政半个世纪出土的古动物化石至少有15000个个体头骨。

那位在南阳渠识别龙骨农民赵永昌，家住达浪乡杜家崖村。

门前是清澈的广通河，一簇簇小虾，一群群的小鱼在河中游曳。河边的堤岸上，种植着一排排高大的柳树，长长的柳枝轻抚着水面。

尽管风景很美，但由于山大沟深，赵永昌的日子过得十分艰难。他和兄弟赵永富毫不迟疑的加入到挖龙骨的队伍中，最初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指望能换点油盐钱，改善一个窘迫的生活。他确实靠龙骨发了财，盖起了三层小楼。

但是随着接触龙骨数量的增多，他的思想也在变化，他从心底里开始对这些神秘的骨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觉得这些白而坚硬的龙骨，来历很不简单，仅仅用“中药”两个字，说不清楚它的前世今身。有道是处处留心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赵永昌留心观察，从一些细小的地方，平常的事情中获得了许多文物知识。于是他除了将一些零碎拿去当中药材卖掉外，大部分较为完整的龙骨都被仔细保管起来。他手中化石数量和种类的不断增多，他的知名度也越来越高，不断有人来看稀奇，也有人愿出高价收购他的藏品。但是他一直不肯松手。

在30多年挖掘古动物化石的生涯中，赵永昌总结出不少经验。

他能根据土层土质，判断出里面会有什么化石。譬如，犀牛、三趾马、剑齿虎、猎豹、长颈鹿化石一般在黄土层中，大象等化石一般在砂土层中，根据不同的土层，平挖进去，几乎不会有什么差错。随着考古知识的不断增多，挖掘经验的不断丰富，赵永昌成了临夏一带有名的古动物化石收藏家和鉴赏家。瑞士、日本、韩国和美国等一些研究化石的专家纷纷来登门拜访。

赵永昌和他的三个儿子、一个女婿，共收藏了一万多件化石。

这位憨厚朴实的农民四处写信，希望这批化石有个好归宿。1978年他发出的信终于有了回音，上海自然博物馆复信让他带化石去上海。他拿出100多件犀牛、龟、三趾马等化石，受到专家学者的高度评价，并被该馆全部收藏。

后来在他的建议下，和政县修建了博物馆，而他的藏品竟占了一半。

作者简介：王维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茅盾奖入围作家。出版长篇小说《黄蜡烛》《双城》《打马走过草地》《花儿》；传记《胡廷珍传奇》《马殿选传奇》；大型旅游散文集《寻古探幽览胜》；网络小说《王维胜揭秘马仲英》。曾获《小说选刊》笔会奖、黄河文学奖、敦煌文艺奖等多种奖项。长篇小说《花儿》入围第九届茅盾文学奖，获第六届黄河文学奖，第八届敦煌文艺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