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雪山记

玉龙雪山记

李志宏（古城区）

一

我在纳西族东巴象形文字

书写的龙脊上

辨别出玉的洁净和纯粹

绵延的雪山上

每一块玉都是上好的白玉

阳光只是过路的鳞甲生辉

无须汉字打磨

如同“玉龙”这好听的名字

响亮、尊贵

滔滔江水一流

玉龙的倩影就醒过来

龙首在传说里高昂

成语“点睛之笔”

在一本线装辞典上舞文弄墨

龙身舞动

风暴的图腾逐一显露

影影绰绰的十三峰

日出吉祥、黄昏安好

一片鳞甲就是一面反射镜

把富余的阳光

投射在潜龙的江面上

把皎洁的月色

倒映在灯火睡梦的呓语里

二

所有穿过光阴的雪花

正步步逼近白玉

鳞甲布下的尊贵

越来越接近自由和空无

自由和空无的尽头

是人们无力抵达的高度

被大雪覆盖着

日出是替我们亲吻大地额头

留下的“金包玉”

它下令解散

遗落在雪上的流星、夜色

还有云朵牧放的

从更远处涉水而来的羊群

三

涉水而来的羊群

与玉龙雪山齐名

它们啃食东麓草场上

鹰翅划过的蔚蓝里

孤独忧伤的歌谣

反刍西边牧场

金沙辉映的稻花

和向日葵里太阳种下的黄金

它们与雪山朝夕相伴

日出为它们抽丝剥茧

一丝丝、一缕缕

都是披在破晓柔肩上

梦呓的披肩

黄昏是神话最后放下的

一根桅杆

布施黄铜过河的嘶鸣

和浪花系在骑士颈上的

一串忧伤

四

在非黑即白的母语里游弋后

一座雪山迅疾化身为神

手持宝剑站立在坝子北边

江水环绕的地方

高处是巍峨的石头

更高处是龙脊飞舞的苍穹

最锋利的部分像白玉

月亮常常挂在上面叹息

一位土司在构思一首诗时

从汉语的湖泊里信手拈来

“玉龙”这个词语

人们从此把它视为肩胛上

一盏不灭的灯火

五

一座雪山

开在石头伸向白雪的蕊里

那蕊一丝丝垂落而下

缓缓低近云朵演练过无数遍

寂静的岁月慌不择路的出口

众多颂词穿过纸张转身的晨曦

纷纷抵达东巴经书

四散开来的言辞表面

可以用温软细语来替代

可以用脚尖点地的东巴跳

和左手挥舞的牛尾来演绎

可以像蜻蜓托着薄雾

在水面产卵一样悄无声息

一座雪山

似神话中的白马扬起前蹄

驮着手握宝剑的战神

守护苍生

六

一落下来就叠加在雪被上的雪

是光阴的歌谣凝练成的玉

它们白得出奇

铺在风吹拂过的山体表面

一沓沓垫高羽翼轻盈的身子

抵御阳光从磷的表面

擦出火花来

雪山通常都有一股旺盛的心气

向上隆起

玉龙也有这种气势

一直在某个刻度上打量自己

终年积雪的山峰

传说都有神祇栖居

因为人类无力抵达

抑或不忍玷污那份圣洁

只好把神祇供奉在那里

时不时吐一口气

让日出照见

从坝子往北边看

雪山上那尊骑在白马上

手握宝剑的神

就频频示意人间诸事吉祥

神话一再授意迁徙的大雁

把留恋的鸣叫滴落在“扇子陡”

湛蓝的天空下

眷恋大地的雪花便一次次

把月色的触须

伸向思念的鸣叫中央

由雪幻化而来

看似奇妙的一切景象

真实发生在

很久以前编成的书本里

专供以神话的精髓为粮食的书生

在一日三餐中食用

七

一把传说中的扇子

是命名者赠予光阴的一缕清风

在蔚蓝的天空

候鸟滴落的鸣叫唤醒雪山上

迁徙的云朵的皎洁

银子预言成真的月光冷寂

照得见雪狐爪印藏匿的夜色

和夜色里转瞬即逝的风声

一把扇子终年积雪

褶皱里藏着水墨画

雪狐来到领地时

躲躲闪闪的身影

火柴遇见磷的叫唤

以及冰川语焉不详的流水声

夜色朦胧

隐没在低纬度的雪峰

轮廓依稀

图片玉龙雪山由周侃摄。

编辑：白 浩

校对：张小秋

二审：和继贤

终审：郭俊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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