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沂蒙老区临沂，一家人六个人，经过山西平遥，太原晋祠，开着辆SUV从临沂出发，1600公里的路走了三天。从齐鲁平原的青纱帐，到晋地的黄土高坡，平遥古城，王家大院，再到越来越稀疏的植被，窗外的颜色正一点点褪去绿，染上赭石与金黄。作为从小在沂蒙老区长大的人，我总觉得黄河该是浑浊的、宽阔的，裹着泥沙在平原上漫不经心地淌；可车过中卫，远远望见那条河时，我忽然愣住——它竟在峡谷里扎着猛子，两岸是直挺挺的土崖，崖顶之上，是望不到边的、晃眼的黄。
宁夏沙坡头
"那就是腾格里沙漠的边了。"当地老乡说这话时，我们刚把车停在沙坡头景区门口。推开车门，一股干燥的风扑过来，带着点沙粒的粗糙感，和山东海边的湿咸风完全是两个路数。
踩进沙漠的第一脚，我差点笑出声。沙子细软得像被阳光烤暖的丝绸，顺着鞋缝往里钻，脚底板能感觉到那种温温的、流动的痒。我们四个山东人，见过泰山的石头、青岛的浪、微山湖的芦苇荡，却谁也没见过这样的"海"——没有水，全是沙，一波波往天边涌，沙丘的脊梁在阳光下亮得发白，背阴处又泛着暖黄，风过时，沙粒簌簌地跑，像谁在低声说话。
景区摆渡车
"快看！骆驼队！"同行的老张指着远处喊。一串骆驼排着队在沙脊上走，驼铃叮当声被风吹得忽远忽近，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像幅慢悠悠的水墨画。我们举着手机追着拍，跑几步就喘——沙子太软，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使劲却用不上力，这在我们老家的硬土地上是绝不可能有的体验。
最让人手心冒汗的，是黄河索道。
站在索道起点往下看，黄河就在脚下几十米处拐了个弯，水是那种沉沉的黄，浪头拍打着岸边的石头，哗哗作响。对岸就是沙漠，沙丘像趴在河边的巨兽，鼻尖都快碰到河水了。"这索道老刺激了，"工作人员笑着说，"山东来的客人都爱坐这个，看黄河和沙漠抱在一块儿，别处可看不到。"
孩子体验沙漠滑板
我攥着护栏往下迈时，腿有点抖。索道轿厢很小，晃晃悠悠地往对岸飘，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能闻到黄河水的土腥味混着沙漠的干燥气。低头看，黄河像条被勒住的黄龙，在峡谷里拧着身子往前冲；抬头望，沙漠的沙丘连绵起伏，一直铺到天尽头。我们四个谁都没说话，就盯着窗外看——在山东，黄河是温顺的，绕着农田走，两岸是庄稼和村庄；可在这里，它和沙漠硬碰硬地挨着，一个奔腾，一个沉静，却奇异地和谐，像大自然写的一首反差诗。
西北落日余晖
轿厢快到对岸时，大哥突然喊："你们看！那沙子里有绿色！"果然，沙丘的低洼处藏着丛丛沙蒿，绿得很倔强，还有几只蜥蜴嗖地窜过。原来这沙漠不是死的，藏着这么多小心思。
傍晚坐在沙坡头的观景台吃宁夏西瓜，沙子粘在嘴角，甜丝丝的。远处的沙漠被夕阳染成了橘红色，黄河水也成了金的，索道的灯光一点点亮起来，像串珠子挂在河上。
"1600公里，值了。"妹妹咬着西瓜说。我们都点头。
一杯茶的味道
来时总觉得，1600公里是段漫长的路，要穿过那么多省，跨过那么多河。可真站在这片沙与河的交汇处，忽然觉得这一路的颠簸都成了铺垫——铺垫这场属于山东人的初见，初见沙漠的壮阔，初见黄河的另一种模样，初见大自然原来有这么多我们想象之外的精彩。
风又起了，带着沙粒打在脸上，不疼，反而有点亲切。我想，以后再想起黄河，除了老家岸边的芦苇，沂蒙山风光，还会想起这天傍晚，它和沙漠在我脚下，一起被夕阳镀成了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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