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平山散记
文/王世辉
大巴车抵达天平山风景区时,一路上阴沉着脸的天空到底还是落下雨来。好在雨不算大,飘飘洒洒,基本上约等于小,即使没带雨具,也不至于淋得太湿。我想到早些年在语文课本里读过李健吾先生的名篇《雨中登泰山》,心中不免疑惑,莫非这初次谋面的天平山,刻意安排,也要让我去领受先生曾说的雨中登山是苦趣也是乐趣这句箴言的奥义吗?如此这般一番暗忖,顿然释怀,兴致昂扬地跟上了同行者的脚步。
在我们伟大祖国的辽阔版图上,以“天平”二字名之的山岳远不止一座,广西有,江苏有,湖南有,除此之外的别处也还有。这么多地方都有天平山,大约是都看中了“天平”二字的美好含意吧。这次我登临的天平山,是河南的,在红旗渠的故乡林州境内,位于市区以西8公里处,乃太行山的一条山支脉,林虑山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天平山是一座自然风光名山,素有“北雄风光最胜处”之美誉。我无从探考这一盛赞源于何时,出自何人之口,纠结之际却已知道并且确认,这绝非一句妄言谬语,而是真正的名副其实,甚至觉得它的实力要远远大于它的名声。现在,完全以整个身心沉醉于美奂壮丽的自然气象中,又觉得追究赞辞的出处已不重要了,至少,其意义早已泯灭了许多。
在拔高1700米主峰的观照下,飞瀑流泉弹奏着激溅于丛绿深处的欢歌,奇洞怪石娓娓地讲述着岁月的幽邃往事。侧耳谛听着,我的神魂也仿佛在众多秘密的隐藏与彰显之间跳荡,这跳荡,只有上与下两种方位,而不再具备东西南北的分辨,事实上,我已分辨不清——非最深刻的沉醉不能至此。更有六大峰、五小峰,诸峰回环,相牵相挽,连接成整体贯通的巨型屏障,高高地挺拔着险峻,如一副庞硕的利刃,划破天穹的浩渺青苍。
小雨依然细细地飘洒着,飞扬着,在天空编织成充分润湿的绫罗,大面积铺展开来了。如此正好,彻底激活了峰峦头顶云海的生动,像诗歌的隐喻在游弋,像画幅的丹青在漫漶,像音乐的旋律在氤氲,变幻出无穷无尽的奇异构思,晕染着山中的时间。我一直自以为是地认为,我的想象力是足够丰赡的,但此刻,在这种天空景致的笼罩下,我惭愧地低垂了头颅,觉得我的想象力远远落后于天空景象的变幻,根本追赶不上它的步伐。
天平山是一个水的世界。这水,除了铮淙淙淙的流泉,便是形状各异、令人惊叹的飞瀑。山中的瀑布有多少,谁也无法计算清楚,更得不出个确切的数字,我只能以“庞大”一词笼统地予以概括。在这个庞大的瀑群中,最著名的要数五连瀑和天平飞瀑两处了。顾名思义,五连瀑乃五挂瀑布的连接,水从逼仄峡谷中奔腾而出,冲破叠嶂的层层阻拦,借着山崖的气势,形成五级连环之状,逐级倾泻着水的交响,那种恢宏,一刻不停地撞击着我的心扉,对我的神魂也不断实施着力量的加持。连瀑之下,又有神秘的遇仙洞,为这处壮观增添着缥缈的色彩。较之于五连瀑,天平飞瀑则更具磅礴的气象,激起了我心中更多的惊异与更大的惊叹。
这是天平山最大的一处瀑布,也是整个林虑山五大瀑布之一,落差达130多米。现在,正是夏季水量丰沛时节,只见瀑水如从天降,中途又如玉龙翻转腾挪,汹涌澎湃,制造的水声超过巨雷,响震数里不止。在这挂飞瀑面前,我的呼吸一直是屏着的,我透彻地理解了字典里“震撼”一词的内涵。沿着山路向上攀登的过程中,不时邂逅潺潺的溪水,我上山,它们下山,彼此亲切地打着照面,溅入我心怀的,则一例是清澈而又轻脆的乐音,这是怎样的一份欢愉啊!
天平山的历史遗存繁多,一处遗存就是典籍中的一枚册页,无一不承载着丰厚的内容。不说磊瀑沟、小西天,也不说天平山牌坊,单说那条古驿道。在过去,它曾是通往山西的主要通道,又由于地势险要,便成为历代兵家竞相争夺的战略要冲。驿道是在崎岖山石间穿行的,这样的穿行,也成为我带来了十分强烈的穿越的感觉——是啊,我的确是在穿越,从现在穿越而回到遥远的过往,眼前活现着商旅往来的场面,耳际回响着兵戈相交的激烈声音,我的漫步,也仿佛踏响了一部厚重的人类前行的历史。
再说天平寺,这座寺院始建于东魏兴和二年(公元542年),它的年岁已将近一千五百年了。此寺位于碧霄峰下,由六座山峰莲花一样环抱,被誉为“莲花佛国”。寺内存有大佛殿,外表如常,内部却无梁无椽,俗称“没梁殿”。它不仅是佛教信徒的朝圣之地,也是历史文化爱好者的必访之处。寺中已无僧人住持,但有石碑林立,碑文记载或略或详,都在讲述着曾经的辉煌与鼎盛。
王世辉,笔名春风秋水,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清荷风新诗研究会特邀驻会诗人。诗作散见于《星星诗刊》《诗潮》《诗歌月刊》《中国诗歌报》等,出版诗集《乡土滋味》、散文诗集《八面晞风》(合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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