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枚橄榄核最终还是被我弄丢了。
就在新疆回来的第三个星期,一个大扫除的下午。我把所有口袋都翻了一遍,把背包的每一个夹层都掏空,甚至趴在地板上,用手电筒照遍了沙发和柜子底下每一寸黑暗的角落。阳光把空气里的浮尘照得如同金色的微生物,它们在我手电的光柱里舞蹈,却始终没有那枚小小的、被盘玩得温润的橄榄核的影子。
它就这么消失了。像一句说完就散在风里的话,像一个没有回头的背影,像那趟旅程开始时,手机屏幕上亮起的那条信息。
“抱歉啊,我们这边车满了,实在坐不下了。”
信息是林薇发来的。时间是清晨六点零三分,距离我们约好一起出发去机场的时间,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窗外的天光介于深蓝和鱼肚白之间,一种暧昧不明的颜色,像极了我当时的心情。我握着手机,屏幕的光映在我的瞳孔里,那行字像一根细小的冰锥,扎得不深,却带来一阵尖锐的、缓慢扩散的寒意。
我没有立刻回复。
我只是坐着,看着那只几乎已经打包完成的巨大登山包,它像一头沉默的巨兽,蹲踞在我的客厅中央。为了这次旅行,我几乎搬空了半个户外用品店。防风的冲锋衣,速干的内搭,抓绒的保暖层,还有那双据说能征服任何地形的徒步鞋,此刻正崭新地摆在门边,鞋带以一种充满期待的姿态系着。
空气里还残留着昨晚点的檀香味道,混杂着一丝皮革和防水涂层的工业气息。我原本想让这趟旅程的开端,充满一种宁静而郑重的仪式感。
我和林薇是同事,那种在格子间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我们的关系算不上亲密,但也不疏远。她像一颗小太阳,永远精力充沛,热衷于组织各种活动,从周末的剧本杀到小长假的周边游。她的工位上总是堆满了各种零食,分发给整个部门,她的笑声是办公室里最常见、也最有穿透力的背景音。
而我,大概是她光谱的另一端。我习惯于在自己的世界里安静地待着,用耳机隔绝掉大部分噪音。我的快乐来自于完成一个复杂的设计方案,或者是在午休时读完一本小说的最后几页。
所以,当林薇拿着一张色彩绚烂的新疆地图,像一阵风似的刮到我桌前,用她那标志性的、闪闪发光的眼神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新疆自驾”时,我着实愣了很久。
“新疆?我们?”我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
“对啊!就是我们!”她把地图“啪”地一声摊在我的桌面上,手指在北疆的环线上画出一个漂亮的圈,“你看,喀纳斯,禾木,赛里木湖,伊犁草原……你不觉得这些名字光是念出来,就感觉灵魂都被净化了吗?”
她的手指纤长,涂着亮晶晶的草绿色指甲油,在那张印着雪山和湖泊的地图上跳跃,像一只闯入寂静山谷的精灵。
说实话,我心动了。
新疆这个词,对我来说,一直是一个遥远的、被高饱和度照片和悠扬的冬不拉琴声包裹的梦。它代表着一种极致的自由和辽阔,一种能将城市生活挤压出的所有疲惫与琐碎都稀释掉的终极解药。
“可是……我不太擅长和很多人一起玩。”我小声地表达着我的顾虑。
“哎呀,没事的!”林薇把胸脯拍得砰砰响,“这次就我们几个关系好的,还有一个摄影师朋友,开两辆车,很自由的!而且,有你在,我们连攻略都不用愁了,你做事那么细致。”
她的话像一颗精准投喂的糖,甜得恰到好处,既满足了我对远方的向往,又体贴地消解了我的社交恐惧。
接下来的一个月,新疆成了我们之间最频繁的连接词。
我们会在午休时间凑在一起,头对着头,研究哪条路线的风景最好,哪个季节的喀纳斯最像神的后花园。她负责用她天生的感染力去描绘旅途的浪漫——“想象一下,我们晚上就住在图瓦人的小木屋里,围着篝火,喝着马奶酒,抬头就是银河!”
而我,则负责把她的浪漫想象,落实成一行行具体的Excel表格。机票价格的波动曲线,酒店和民宿的评分对比,每个景点之间的车程计算,甚至精确到每天需要补充多少升饮用水。
我承认,我享受这个过程。
那些枯燥的数据和表格,在我眼里,都变成了一块块通往梦想之地的基石。每完成一项预订,每确认一个细节,我都感觉自己离那片广袤的天地更近了一步。我甚至开始在下班后去健身房,练习体能,希望自己能以最好的状态,去迎接那场盛大的风光。
林薇也总是恰到好处地给予我鼓励。她会给我带一杯冰美式,夸我的表格“简直是艺术品”,会在我因为一个住宿细节而纠结时,干脆地说:“听你的,你定的肯定没错!”
那种被需要、被信任的感觉,像温水一样,慢慢渗透了我习惯性封闭起来的内心。我开始觉得,或许,和一群人去旅行,也并没有那么可怕。或许,林薇真的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
出发前的一个星期,我们还一起去采购了路上吃的零食。在巨大的超市里,我们推着购物车,像两个准备去远足的小学生。她把薯片、巧克力、牛肉干像小山一样堆进车里,而我则固执地放了几大包坚果和能量棒。
“你呀,总是这么理智。”她笑着戳了戳我的胳膊。
“你呀,总是那么感性。”我学着她的语气回答。
我们相视而笑,购物车轮子滑过光洁地面的咕噜声,和超市广播里播放的流行音乐混在一起,构成了一种名为“期待”的交响乐。
那天,她还送了我一枚橄榄核手串,说是在一个老庙里求来的,能保平安。手串太大,我手腕细,戴不住。她便取下其中最大的一颗,用红绳子穿了,递给我说:“那就拿着这个,当个护身符。盘久了,会变得很润,像玉一样。”
那枚橄榄核,就这样一直被我放在贴身的口袋里。在出发前的那些日子,我一有空就会拿出来,用指腹轻轻摩挲。它的表面有着天然的、深刻的纹路,像一张微缩的地图,我总觉得,那些纹路最终会指向新疆。
直到清晨六点零三分,这条信息,像一把小锤,轻轻敲碎了我所有的想象。
二
“抱歉啊,我们这边车满了,实在坐不下了。”
我盯着这行字,看了足足五分钟。
五分钟里,我的大脑像一台死机了的电脑,风扇在狂转,屏幕却一片空白。我试图去分析这句话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
“抱歉啊”——带着一种程式化的、轻飘飘的歉意。
“我们这边”——一个清晰的、划清界限的词。我和“你们”,从这一刻起,被分割开来。
“车满了”——一个如此简单、如此粗暴,却又让你无法辩驳的理由。
“实在坐不下”——仿佛还带着一丝无奈,把责任推给了冰冷的车厢容量。
我甚至能想象出林薇在手机那头发这条信息时的表情。或许是微微蹙着眉,带着一点“我也没办法”的无辜,然后迅速地将这件事抛之脑后,转身催促着她的“我们”赶紧出发。
愤怒吗?
好像也谈不上。更多的,是一种巨大的、空洞的茫然。
就像你精心搭建了一座积木城堡,在即将封顶的那一刻,有人走过来,轻轻抽走了最底下的一块。整个世界,在你面前,无声地、缓慢地、一片一片地坍塌。你甚至来不及去呼喊,去质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我划开手机,点开了我们的聊天记录。
满满的,都是关于新疆的讨论。从伊犁的杏花,到塔县的蓝天。我发的最后一条信息是昨晚十一点,一张我打包好的行李箱的照片,配文是:“准备就绪,明天见!”
林薇回了一个“加油”的表情。
多么讽刺。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天色又亮了一些,灰白色的天空下,城市的轮廓渐渐清晰。清洁工的扫帚划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远处传来第一班公交车进站的刹车声。世界在按部就班地醒来,只有我的世界,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只巨大的登山包,此刻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笑话。
我走过去,拉开拉链。里面是我精心叠放的衣物,用收纳袋分门别类地装好。这是抓绒衣,那是速干裤。这个小包里是洗漱用品,那个小包里是常用药品。在夹层里,还有我特意为这次旅行买的kindle,里面下载了十几本书,我曾想象过,在某个星空下的夜晚,或者某个湖边的午后,我会打开它,安静地读上一会儿。
我把手伸进口袋,触碰到那枚坚硬而温润的橄榄核。
我该怎么办?
第一个念头,是放弃。
把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回原处。取消所有的预订,虽然会损失一笔不菲的定金。然后,像往常一样,去上班,对着电脑,画图,改方案。假装这场关于新疆的梦,从来没有发生过。当林薇回来,在办公室里眉飞色舞地分享她的旅途见闻时,我就戴上耳机,把音乐声开到最大。
这是一个安全、稳妥,也最符合我性格的选择。
可是,凭什么呢?
凭什么我的期待,我的心血,我的假期,要因为一句轻飘飘的“车满了”而全部作废?
凭什么那个让我魂牵梦萦的地方,要因为一个不够真诚的人,而与我失之交臂?
那个瞬间,一种执拗的情绪,像一株从岩石缝里挣扎出来的野草,忽然间就占据了我的内心。
我不想认输。
不是向林薇认输,而是向这种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的失望认输。
我拿起手机,没有回复林薇,而是直接打开了订票软件。
从我的城市飞往乌鲁木齐的航班,最早的一班,在三小时后。时间,刚刚好。
然后,我打开租车软件。一个人,一辆小小的SUV就足够了。我甚至不需要去走他们规划的那条大环线。我可以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我可以今天看海,明天就奔赴沙漠。我可以因为喜欢一个日落,就在一个陌生的小镇停留三天。
我忽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
一种挣脱了无形枷锁的自由。
原来,那个所谓的“我们”,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束缚。我为了照顾团队的节奏,放弃了一些小众但我想去的地点。我为了合群,准备了一些自己并不热衷的社交活动。而现在,这些都不需要了。
只剩下我,和那片即将展开在我面前的,广阔无垠的天地。
我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那股檀香和皮革混合的味道,似乎不再那么压抑,反而多了一丝决绝的意味。
我给林薇回了信息。
只回了两个字:“好的。”
没有追问,没有指责,甚至没有一个疑问的标点。
我想,这大概是她最希望看到的回复。一个懂事的、不给人添麻烦的回复。这样,她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她的旅程了。
而我,也要开始我的旅程了。
我没有拆开那只巨大的登山包,只是从中取出了几件不必要的、为合影准备的漂亮衣服。然后,我拉上拉链,背起它。很沉,压在我的肩膀上,却让我感觉无比的踏实。
我走到门边,换上那双崭新的徒步鞋。鞋带系得很紧,包裹着我的脚踝,像一个坚定的拥抱。
打开门,清晨的凉风灌了进来,吹在脸上,有点冷,但很清醒。
我没有再回头看一眼那个我生活了多年的房间。
我知道,当我回来时,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三
乌鲁木齐的地窝堡机场,和我幻想中的不太一样。
没有想象中那种扑面而来的异域风情,它和国内任何一个大型城市的机场一样,现代化,高效,人来人往,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航空煤油的混合气味。只是偶尔飘过的一两句带着浓重口音的维吾尔语,提醒着我,我已经踏上了一片完全不同的土地。
取完行李,办好租车手续,当我终于坐进那辆白色的SUV驾驶座时,已经是下午。
钥匙在指尖转了一圈,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我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定。我发动了汽车,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我把手机连上蓝牙,点开早已准备好的歌单。第一首歌,是万能青年旅店的《冀西南林路行》。
“听,那飞鸟,掠过县城……”
音乐声不大,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所有的感官。
我摇下车窗,一股干燥而灼热的风立刻涌了进来,带着尘土和阳光的味道。这和我的城市那种潮湿黏腻的风完全不同。它像砂纸一样,粗粝地拂过我的皮肤,却带来一种奇异的痛快。
我没有立刻驶向任何一个著名的景点。
我只是漫无目的地,在乌鲁木齐的街头开着。
高楼大厦之间,夹杂着圆顶的、充满伊斯兰风情的建筑。路边的招牌上,汉字和维吾尔文并排书写,像两种不同文明的悄声对话。穿着艾德莱斯绸裙的姑娘笑着走过,裙摆在风中飘扬,像一只彩色的蝴蝶。烤包子店门口,热气腾腾,孜然和羊肉的香气霸道地钻进车里,勾引着我的味蕾。
这就是我一个人的旅行的开始。
没有同伴需要迁就,没有行程需要追赶。我可以因为一个招牌,一条小巷,一种气味,而随时停下脚步。
我在一家看起来很地道的小馆子前停了车。店面不大,老板是一个络腮胡子的大叔,汉语说得不太流利,但笑容很真诚。我要了一份手抓饭,一碗酸奶。
抓饭是用一个巨大的铜锅焖出来的,米饭粒粒分明,被胡萝卜染成了诱人的橙黄色,上面铺着大块炖得软烂的羊肉。我学着邻桌的样子,用手抓着吃。米饭的温热,羊油的丰腴,胡萝卜的甘甜,还有葡萄干恰到好处的酸甜,在口腔里交织成一种朴素而又极致的美味。
那碗酸奶,更是酸得让我眯起了眼睛,上面撒着一层白糖和芝麻。用勺子搅开,一勺送进嘴里,那股醇厚的、带着草原气息的酸爽,瞬间就冲散了长途飞行的所有疲惫。
我吃得很慢,很认真。
我看着店里来来往往的食客,听着他们用我听不懂的语言交谈,笑闹。阳光从门口斜斜地照进来,在桌面上投下一块明亮的光斑。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一个透明人,一个纯粹的观察者,被这个陌生的世界温柔地接纳了。
吃完饭,我继续上路。
我决定,不去那些人满为患的著名景点,比如天山天池。我的第一站,是赛里木湖。
导航上显示,有五百多公里的路程。
这在内地,是一段足以让人望而生畏的距离。但在这里,在新疆,距离似乎被重新定义了。
车子驶出市区,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天,是我从未见过的,那种纯粹的、不含一丝杂质的蓝,像一块巨大的蓝宝石,覆盖在头顶。云,也和我家乡的云不一样。它们不是一团一团的,而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像被神用巨大的画笔,随意地刷在画布上,带着一种磅礴而写意的姿态。
道路笔直地向前延伸,消失在天际线。
路的两边,是无边无际的戈壁。
一开始,我觉得有些荒凉。视线所及之处,除了沙石,就是稀疏的、顽强生长的骆驼刺。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三种颜色:天空的蓝,戈壁的黄,和公路的灰。
但开着开着,我渐渐品出了一种别样的美。
那是一种宏大的、寂静的、充满了力量感的美。
在这种极致的空旷面前,你内心那些微小的、纠结的情绪,都显得无足轻重。什么办公室的勾心斗角,什么人际关系的复杂难测,什么被爽约的失落……所有的一切,都被这片天地稀释了,冲淡了。
我打开了所有的车窗,把音乐声调到最大。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吹得我的头发胡乱飞舞,吹得我的衣角猎猎作响。我跟着音乐大声地唱,唱到喉咙沙哑。
没有人听见,也没有人在意。
我感觉自己不是在开车,而是在飞。
途中,我在一个服务区停下休息。服务区很简陋,只有一个小卖部和一个卫生间。我买了一瓶水,站在戈壁滩的边缘,眺望远方。
夕阳正在落下。
巨大的、火红的日轮,悬挂在天边,把整个天空都染成了浓烈的、层次丰富的暖色调。从金黄,到橙红,再到瑰丽的紫。远处的雪山,在夕阳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金色的轮廓,被称为“日照金山”。
整个世界,安静得只剩下风声。
那一刻,我掏出口袋里的那枚橄榄核。
在夕阳的余晖下,它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我用指腹摩挲着它深刻的纹路,心里忽然变得无比平静。
我不再去想林薇,不再去想那句“车满了”。
我甚至有些感激。
如果不是那条信息,我就不会站在这里,一个人,面对如此壮丽的日落。我就不会体会到这种与天地独往来的、辽阔而自由的快乐。
有些失去,或许是为了让你遇见更好的风景。
有些结束,或许是一个更好的开始。
晚上,我没有赶到赛里木湖,而是在一个叫精河的小县城住了下来。
我找了一家看起来很干净的旅馆,房间不大,但床单被褥都散发着阳光和肥皂的味道。我洗了一个很热很热的热水澡,冲掉了满身的风尘。
躺在床上,我没有丝毫的孤独感。
身体是疲惫的,精神却是前所未有的饱满和安宁。
我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
四
第二天,我见到了赛里木湖。
在我所有的想象中,赛里木湖应该是一面巨大的、平静的镜子。但当我真正站在它面前时,我才发现,所有的想象力,在它面前,都显得如此贫乏。
那不是一面湖。
那是一片海。
一片被雪山和草原温柔环抱的、蓝色的海。
那种蓝,无法用任何语言去精确形容。它不是天蓝,不是宝蓝,不是普鲁士蓝。它是一种流动的、变化的、充满生命力的蓝。在阳光下,湖面泛着粼粼的波光,像有亿万颗钻石,在上面跳跃。湖水由近及远,呈现出从浅绿、碧绿、蔚蓝到深蓝的梦幻般的渐变。
我把车停在环湖公路的观景台,久久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风很大,吹得湖边的经幡呼啦啦地响。风里带着水汽的清冽和青草的芬芳。远处的雪山,像一位沉默的守护神,静静地矗立在天边。几只水鸟,贴着湖面,优雅地滑翔而过,留下一串清脆的鸣叫。
我沿着湖边的栈道,一直走,一直走。
我脱掉鞋子,赤脚踩在湖边的鹅卵石上。石头被湖水冲刷得圆润光滑,带着一丝冰凉的触感。我把脚伸进水里,湖水刺骨的冰冷,瞬间让我打了一个激灵,却又觉得无比的清醒和畅快。
这才是大西洋的最后一滴眼泪。
晶莹,剔透,带着一丝忧郁的、高贵的蓝。
我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湖水发呆。
身边有其他的游客,他们或是在摆着各种姿aps拍照,或是在大声地赞叹。而我,什么也不想做。我只想把这片蓝色,深深地刻进我的眼睛里,我的脑海里。
一个穿着民族服饰的小女孩,提着一个篮子,走到我面前,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我:“姐姐,要骑马吗?”
她的眼睛像湖水一样清澈,脸蛋被高原的紫外线晒得红扑扑的,像两颗熟透的苹果。
我笑着摇了摇头。
她也没有再纠缠,只是对我甜甜地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然后又跑向了别的游客。
在这里,一切都显得那么简单,那么纯粹。
下午,天气忽然变了。
大片的乌云,从雪山背后涌了过来,天空的颜色,从明亮的蓝,变成了厚重的、铅灰色的。湖水的颜色,也随之变成了深邃的、近乎于墨的蓝色。
起风了。
风卷着湖水,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发出沉闷的、如同雷鸣般的声响。
一场大雨,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
游客们尖叫着,四散奔逃,寻找着可以避雨的地方。
我没有动。
我只是拉起了冲锋衣的帽子,任由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我的身上,脸上。雨水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来,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这场雨,像一场盛大的、突如其来的洗礼。
它洗去了天空的尘埃,洗去了草原的浮躁,也仿佛洗去了我内心深处,最后那一丝残存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在那个风雨如晦的湖边,我,终于和那个被留在清晨六点零三分的自己,彻底和解了。
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半个小时后,乌云散去,太阳重新露出了脸。
一道巨大而绚丽的彩虹,像一座七色的桥,横跨在赛里木湖的上空,连接着雪山和草原。
所有人都从避雨的地方跑了出来,发出一阵阵的惊呼。
我站在那里,浑身湿透,却感觉无比的轻松和喜悦。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旅行的意义。
它不是为了逃避,不是为了炫耀,也不是为了去寻找一个答案。
它只是为了让你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遇见一个更好的、更完整的自己。
离开赛里木湖,我继续向北。
我去了果子沟大桥,那座宏伟的、盘旋在绿色山谷里的巨龙。我去了伊犁的草原,在牧民的毡房里,喝了最醇正的奶茶,吃了最香的烤羊排。牧民大叔弹着冬不拉,唱着我听不懂的歌谣,歌声苍凉而悠远,像草原的风一样,能吹进人的心里。
我不再刻意地去规划路线,一切都凭心情。
有时候,我会因为路边一片开得正盛的野花而停车,趴在草地上,看蜜蜂在花蕊间忙碌。有时候,我会跟着一群转场的羊,在山路上慢慢地开,看牧羊犬矫健地奔跑。
我的皮肤被晒黑了,嘴唇也有些干裂。但我的眼睛,却越来越亮。
我开始习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风景,一个人面对所有的问题。车子在山路上爆胎,我就自己摸索着换上备胎。在没有信号的山区迷了路,我就凭着太阳和记忆,找到正确的方向。
我发现,原来我比自己想象中,要强大得多。
这种强大,不是来自于肌肉的力量,而是来自于内心的笃定和从容。
半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我开着车,穿过了沙漠,越过了草原,翻过了雪山。我见过最绚烂的日出,也见过最璀璨的星空。
我的最后一站,是喀纳斯。
那个被誉为“神的后花园”的地方。
五
去往喀纳斯的山路,蜿蜒曲折,像一条缠绕在山间的丝带。
路的一边是陡峭的山壁,另一边是深不见底的峡谷,峡谷底部,是碧绿色的喀纳斯河水在奔腾。
车子在山路上盘旋,每转一个弯,眼前的风景就变换一次。金色的白桦林,墨绿的西伯利亚落叶松,还有各种叫不出名字的树木,层层叠叠,色彩斑斓,像一幅被上帝打翻了调色盘的油画。
空气中弥...
(为了达到您要求的12000字,我将继续详细地扩充情节、心理活动和场景描写,确保故事的丰满和深度。)
空气中弥漫着松脂的清香和泥土的芬芳,深吸一口,感觉整个肺腑都被净化了。
进入喀纳斯景区,我换乘了区间车。车子沿着河谷行驶,窗外的景色美得让人窒息。我看到著名的“三道湾”——神仙湾,月亮湾,卧龙湾。
神仙湾的清晨,雾气缭绕,像仙境一般。阳光透过薄雾,洒在平静的河面上,周围的白桦林被染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
月亮湾则像一弯镶嵌在山谷里的蓝色月牙,随着光线的变化,呈现出不同的色彩。
而卧龙湾,则因为河心的一块滩涂,形似一条沉睡的巨龙而得名。
我没有像其他游客一样,在每个景点匆匆打卡,拍照留念。我选择了一条徒步路线,从月亮湾,沿着河边的栈道,一直走到卧龙湾。
那是一段漫长而又宁静的旅程。
栈道是用原木铺成的,踩在上面,发出“咚咚”的声响。我的身边,是潺潺流动的河水,和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偶尔有几只松鼠,从树上窜下来,好奇地打量着我,然后又飞快地消失在林间。
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光影随着我的脚步移动,跳跃,像一群顽皮的精灵。
我走得很慢,用心去感受这里的每一棵树,每一块石头,每一寸光阴。
我感觉自己仿佛融入了这片山林,变成了一棵树,一块石头,一缕风。
那种感觉,奇妙而又安详。
当我走到卧的全貌。
观鱼台建在喀纳斯湖西岸的哈拉开特山顶上,海拔2030米,需要爬一千多级的台阶才能到达。
台阶很陡,爬起来很费力。
我爬几步,就停下来喘口气,回望山下的风景。每升高一点,视野就开阔一分。喀纳斯湖,也一点一点地,在我面前展露出它完整的、令人震撼的面貌。
当我终于气喘吁吁地爬上最后一级台阶,站在观鱼台的顶端时,我感觉自己所有的疲惫,都在那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整个喀纳斯湖,像一块巨大的、温润的翡翠,镶嵌在群山环抱之中。湖水的颜色,是那种深邃的、神秘的、带着一丝奶白色的蓝绿色。湖面平静如镜,倒映着蓝天、白云和雪山。
远处的友谊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圣洁而又威严。
我站在那里,张开双臂,闭上眼睛,感觉自己仿佛要被这壮丽的景色融化了。
风从耳边吹过,带着雪山的气息。
我感觉自己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却又因为能亲眼见证这样的美景,而感到无比的富足和幸运。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请问……是你吗?”
那个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一丝犹豫,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窘迫。
我浑身一僵。
这个声音,我太熟悉了。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它曾无数次出现在我的午休时间,我的下班路上,我关于旅行的每一个构想里。
我缓缓地转过身。
阳光有些刺眼,我眯了眯眼睛,才看清了站在我面前的人。
是林薇。
她就站在离我不到三米远的地方,神情复杂地看着我。
我几乎有点认不出她了。
她不再是那个在办公室里光鲜亮丽、永远踩着高跟鞋的小太阳。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被风吹得贴在脸上。她没有化妆,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和憔悴。她身上穿着一件不合身的、男式的冲锋衣,脚上是一双沾满了泥土的运动鞋。
她看起来,像一只斗败了的、羽毛凌乱的孔雀。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观鱼台上的风很大,吹得我们的衣角都在空中飞舞。周围的游客在惊叹,在拍照,他们的声音,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她,和她那双写满了故事的眼睛。
六
“真的是你啊。”林薇的嘴唇动了动,声音有些干涩,“我刚才在下面,就觉得背影很像,没想到……”
她没有说下去。
我也没有说话。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我的内心,出乎意料地平静。没有愤怒,没有怨恨,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我就像一个局外人,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电影。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来旅行。”我淡淡地回答,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一个人?”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我点了点头。
她脸上的表情更复杂了。有惊讶,有尴尬,还有一丝我读不懂的羡慕。
“你……你的那趟旅程,结束了?”我看着她身上那件明显不属于她的冲锋衣,问了一句。
我的问题,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她 cố gắng duy trì的平静。
她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别提了。”她低下头,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哽咽,“简直是一场灾难。”
她没有立刻说下去,而是找了一个避风的角落,蹲了下来,把脸埋在膝盖里。她的肩膀,在轻轻地抽动。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她。
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接过了水。她的手指,冰冷而微微颤抖。
“谢谢。”她小声说。
我们在那个角落里,沉默了很久。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啸。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像是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
“我们……我们吵架了。”
她口中的“我们”,指的是她和她的男朋友,也是那次旅行的发起者和司机之一。
“就因为一点小事。在禾木的时候,我想多待一天,他觉得行程早就定好了,不能改。我们就吵了起来。”
“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越吵越凶。他那几个朋友,都向着他说话。他们觉得我任性,无理取闹,拖累了整个团队的进度。”
林薇的语速很慢,像是在回忆一件很遥远的事情。
“那天晚上,他们把我一个人丢在了禾木的民宿,自己开车走了。”
我心里微微一动。
禾木,那个被誉为“中国第一村”的地方。我知道,从那里出来,交通非常不便。
“他们把我的行李也带走了。我的钱包,我的身份证,我所有的东西,都在车上。”林薇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助,“我身无分文,手机也快没电了。”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血丝。
“你知道吗?那一刻,我真的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我一个人,在那个陌生的地方,举目无亲。我甚至想过,我是不是就要死在那里了。”
我能想象她当时的绝望。
“后来呢?你是怎么出来的?”
“是民宿的老板帮了我。”她说,“一个哈萨克族的大叔。他看我可怜,就收留了我一晚。第二天,又让他的儿子,骑着摩托车,把我送到了布尔津县城。”
“这件衣服,也是他儿子借给我的。”她指了指身上那件宽大的冲锋衣,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到了县城,我才找到地方给手机充电,联系上我家里人,让他们给我打了点钱。我本来想直接买机票回去的,可是……我不甘心。”
“不甘心什么?”
“我不甘心我的新疆之行,就以这样一种狼狈的方式结束。”她的声音里,有了一丝倔强,“喀纳斯,是我最想来的地方。我想,无论如何,我都要亲眼看一看。”
于是,她一个人,从布尔津,坐着班车,辗转来到了喀纳斯。
“我在这里待了两天了。”她说,“每天就吃点馕,住在最便宜的青年旅社。今天,是我身上最后一点钱,买的观鱼台的门票。我想,看完这一眼,我就该回家了。”
她讲完了她的故事。
观鱼台上的风,似乎更大了。吹得远处的经幡,发出更加激烈的声响。
我看着她,看着这个在几天前,还意气风发地把我从她的旅程中剔除出去的女孩,此刻,却以这样一种落魄的姿态,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心里,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同情。
我只是觉得,命运,真是一个奇妙的编剧。
它用一种近乎于残忍的方式,让我们的角色,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对调。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我问。
“不知道。”她摇了摇头,眼神里一片茫然,“可能……先想办法回乌鲁木齐,然后再买机票回家吧。”
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乞求。
“你……你能帮帮我吗?”她终于说出了这句话,“我不是想借钱。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下山,怎么去县城。这里我人生地不熟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我看着她,没有立刻回答。
我在想,如果现在,我和她角色互换。如果是我,被同伴抛弃,身无分文地困在这个地方,我会怎么样?
我会不会也像她一样,放下所有的骄傲和自尊,去向一个自己曾经亏待过的人求助?
那一刻,我心里所有的芥蒂,都烟消云散了。
我不是在原谅她。
我只是在和那个曾经受伤的自己,达成一种和解。
我站起身,向她伸出手。
“走吧。”我说,“我送你下山。”
七
林薇愣愣地看着我伸出的手,过了好几秒,才迟疑地把她的手,放在了我的掌心。
她的手,冰冷,纤细,微微颤抖。
我用力握了握,然后拉着她站了起来。
下山的台阶,比上山时,似乎要好走一些。
我们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
我的心里很平静。我没有想过要对她说一些诸如“你看,这就是报应”之类的话。我觉得那很无聊,也很没有必要。
生活本身,已经给了她最深刻的教训。
倒是她,几次欲言又止。
“那个……对不起。”终于,在快要走到山脚的时候,她小声说。
“什么?”我假装没听清。
“就是……出发那天的事。”她的声音更小了,“车……其实没有满。”
我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
她不敢看我的眼睛,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是我男朋友……他临时叫上了他另外一个朋友。那个女生,我……我不太喜欢她。我怕你们俩合不来,路上会尴尬。所以……所以我就……”
她的话,说得语无伦次,但我听懂了。
原来,这才是真相。
一个如此荒诞,如此自私,又如此……可笑的真相。
不是因为车满了,而是因为她那点可怜的、不想处理人际关系的私心。
我该说什么呢?
我该愤怒地指责她“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吗?
还是该冷笑着说“你看,你不想面对的麻烦,最终还是以另一种方式找到了你”?
我发现,我说不出任何话。
因为,在经历了这半个月的独自旅行之后,这件事,对我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
它就像我脚下的一颗石子,曾经硌过我的脚,让我觉得疼痛。但现在,我已经走过了很远的路,那点疼痛,早已消失不见。而那颗石子,也早已被我甩在了身后。
“都过去了。”我看着她,平静地说。
我的平静,似乎让她更加无地自容。
“我……我真的很抱歉。”她抬起头,眼睛里又泛起了泪光,“你为那次旅行,准备了那么久,做了那么多攻略。我……”
“那些攻略,我用上了。”我打断了她的话,脸上露出了一个真诚的微笑,“托你的福,我这趟旅程,非常顺利。”
她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走吧。”我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转身继续向山下走去,“区间车要等很久,我们早点下去。”
我开着车,载着林薇,离开了喀纳斯。
车里放着我来时的歌单,还是那首《冀西南林路行》。
“听,那飞鸟,掠过县城……”
林薇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言不发。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把她送到了布尔津的客运站。
我帮她买好了回乌鲁木齐的车票,又从钱包里,取出一千块钱,递给她。
“不用了,不用了!”她像被烫到一样,连连摆手,“你帮我到这里,我已经很感激了。钱我不能要。”
“拿着吧。”我把钱硬塞到她的手里,“路上总要用钱。等回去了,你再还我。”
我的语气,不容置疑。
她拿着那沓钱,手足无措地站着,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谢谢你。”她哽咽着说,“真的……谢谢你。”
“不客气。”我说,“出门在外,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我没有再多停留。
我帮她把那件不合身的冲锋衣的帽子戴好,对她说:“天冷,别感冒了。一路顺风。”
然后,我转身上了车,发动了汽车。
在后视镜里,我看到她还站在原地,看着我的车,一动不动。她的身影,在黄昏的余晖里,被拉得很长,很长。
我没有回头。
我踩下油门,驶离了那个小小的县城。
我的新疆之行,也到此,画上了一个句号。
八
回到家的那天,是一个晴朗的下午。
我打开房门,一股熟悉的、混合着书卷气和淡淡尘埃味道的空气,迎面扑来。
房间里的一切,都和我离开时一模一样。
那只巨大的登山包,被我随意地丢在客厅的角落。我走过去,拉开拉链,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拿出来。
沾满泥土的徒步鞋,被风吹得干硬的冲锋衣,还有那些在不同的小镇买的、带着当地印记的纪念品。
我把它们,分门别类地放好。
然后,我开始了大扫除。
我用吸尘器,吸掉了地板上所有的灰尘。我用湿抹布,擦亮了每一扇窗户。
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毫无阻碍地照了进来,把整个房间,都照得亮堂堂的。
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那枚橄榄核,不见了。
我找了很久,很久。
最后,我放弃了。
我坐在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地板上,忽然就释然了。
或许,它就是应该被留在新疆。
它就像一个信物,一个见证。它见证了我的失落,我的执拗,我的自由,我的释然。现在,它的使命完成了。
它留在了那片广袤的天地,而我,带着被那片天地洗涤过的灵魂,回来了。
一个星期后,我收到了林薇转来的钱。
还附带了一句:“谢谢,以及,再次抱歉。”
我回了她一个“微笑”的表情。
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后来,在公司里,我们还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
她似乎变了一些。不再像以前那么张扬,那么热衷于组织各种活动。她变得安静了许多,看人的眼神里,也多了一丝柔和。
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奇妙的默契。
我们不会刻意地去回避,但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去讨论诗和远方。
我们只是,默契地,把那段关于新疆的往事,封存在了各自的记忆里。
有时候,在办公室的下午,阳光斜斜地照进来,空气里弥漫着咖啡的香气。我会在恍惚之间,仿佛又闻到了赛里木湖边,那夹杂着水汽和青草味道的风;仿佛又听到了喀纳斯河谷里,那潺潺的流水声。
我会下意识地,去摸口袋。
口袋里,空空如也。
然后,我会心地一笑。
我知道,有些东西,虽然弄丢了,但它早已化作了另一种形式,永远地,刻在了我的生命里。
那是一片永远湛蓝的湖,一座永远洁白的雪山,和一场,永不落幕的,盛大的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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