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是一个奇迹
旅行｜德国
30年前，一个阴谋论在基尔大学的一次宿舍聚会里诞生，声称德国城市比勒菲尔德在现实里并不存在。｜图源：VENEMAMA; GETTY IMAGES
如果德国城市比勒菲尔德是真实的，那么你就可以爬上斯帕伦堡塔楼(Sparrenburg Castle tower)37米高的台阶，在区域至高点欣赏四下的景色。艰苦的攀登令大腿灼烧，但你也将获得回报：塔顶清凉的风会拂过你的皮肤，13世纪的教堂尖顶和绿树掩映下的红屋顶将共同组成眼中风景。
然而一群阴谋论者会说，这趟旅途无法成行。他们坚称，比勒菲尔德并不真的存在。
来自德国北部基尔市的软件工程师阿希姆·赫尔德(Achim Held)告诉我，30年前，他并非有意开启这场流传甚广的阴谋论。相反，这只是一个失控的玩笑。
那是上世纪90年代中期，在基尔大学的一次宿舍派对里，阿希姆正与朋友们闲聊，当时他们结识了一位新生，自称来自比勒菲尔德。他们都听说过那个地区，它在基尔市南面，与基尔相距297公里，位于柏林和科隆之间。但他们都没去过那里，因此阿希姆的一个朋友调侃说，比勒菲尔德不是真的。
这成了团体里的一个梗。1993年，在开上高速公路前往埃森市的途中，他们注意到，比勒菲尔德周围有一片大型建筑工地，环绕工地指向这座城市的出口标志因施工而被胶带遮上了。他们开玩笑说，这进一步证明比勒菲尔德是被虚构出来的。
阿希姆是“网络新闻组”(Usenet)网上论坛的成员，该论坛就好像热门网络社区Reddit的前身。一群人在网络新闻组分享他们全心相信的阴谋理论，例如其中有些人相信1969年美国登月是假的。1994年5月，阿希姆上传了一条有关比勒菲尔德的反讽贴。
“我那时觉得，把这个玩笑当成阴谋论并用它做讽刺文学是个绝妙的点子，”他对我说，“以此取笑那些一本正经的阴谋论。”
在论坛上，他声明比勒菲尔德是彻头彻尾的谎言，这座城市的每一个细节，乃至他们的足球队和地区车牌都是假的。他暗示说，是影子政府制造了这个谎言。论坛成员们迅速做出响应，顺势把戏演了下去。
任何相信比勒菲尔德存在的人都必须回答阿希姆发布的三个问题：你认识任何来自比勒菲尔德的人吗？你认识任何曾去过比勒菲尔德的人吗？你本人去过比勒菲尔德吗？
“我原以为，这是小圈子里面的玩笑话，只会持续1到2周。”阿希姆说。他不知道这个有讽刺意味的理论怎么会在德国传播得如此广泛，又为什么在风头上逗留了那么久。它甚至成了一个十分流行的网络迷因。2012年，德国前总理安格拉·默克尔(Angela Merkel)也曾提到它：她先回顾了在这座城市的旅行，然后开玩笑地对比勒菲尔德的存在表示怀疑。
阿希姆没料到，这个玩笑竟会火上数十年，而且完全重塑了比勒菲尔德的名声。
任何相信比勒菲尔德存在的人都必须回答阿希姆发布的三个问题：你认识任何来自比勒菲尔德的人吗？你认识任何曾去过比勒菲尔德的人吗？你本人去过比勒菲尔德吗？｜图源：BLICKWINKEL; ALAMY
烂尾的玩笑
今年是这条阴谋论诞生30周年。我亲自参观了这座城市，还登上了斯帕伦堡塔楼的楼顶，成功在“阿希姆三问”上打了个勾，我身边就站着本地居民蒂塔·索科拉夫斯基(Ditta Sokolowsky)，她是比勒菲尔德市场部门一员。
蒂塔定期带领队伍参观这座13世纪的地标建筑，这里过去是一位王储的宅邸，发生过数不清的历史战争；今天，它是这座城市最热门的旅游景点之一。
她说，游客们总是开玩笑说比勒菲尔德是假的，或者假装为它的存在而吃惊。现在本地人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但它已沦为一个烂梗。蒂塔表示，一天里第五次听到这个笑话时，你很难再报以微笑。
2019年，距阿希姆的帖子发出25年后，比勒菲尔德市场团队全力挖掘这个长盛不衰的阴谋论，并且提出，任何人只要能证明他们不存在，就可以获得100万欧元(在当时相当于人民币772万元)。他们收到了2000多条投稿，然而每一条经官员检查后都被否决了，接着，比勒菲尔德毫无争议被宣布为真。然后，该城市为一块巨石举行了揭幕仪式，用它纪念阴谋论的终结。
这场活动并没有让造假论偃旗息鼓，不过比勒菲尔德广告与传播部门负责人延斯·西克曼(Jens Siekmann)说，他们本来也没指望能阻止它。他们只是看到了一个在人们脑海中构建比勒菲尔德真实图景的机会，以此博得更多游客——他们的计划成功了。2023年一年，在这座城市度过一天一夜的访客人数就超过了60万人次。
36米高的斯帕伦堡塔楼是区域的最高点。图源：TOBIAS ARHELGER; ALAMY
那么比勒菲尔德是真的吗？
延斯带着我绕城堡转了一圈，于是我得以饱览比勒菲尔德的风景，途中他还向我指出了好几处可供游玩的地标。
比勒菲尔德老城区的徒步游览路线经过20个著名景点，步行2小时内就能看完，其中包括比勒菲尔德剧院(Bielefeld Theatre)——每年大约有600场表演；旧街市广场(Old Market Square)——拥有历史悠久的外墙和露天咖啡馆；还有诺伊施泰特圣母教堂(Neustädter Marienkirche)——教堂的尖顶在天空中格外醒目，里面陈列的艺术品可以追溯到15世纪。
这座城市的绿化程度好到不可思议，据蒂塔说，炎炎夏日亦能保持凉爽。这里公园众多，拥有市民公园(Bürgerpark)和拉文斯伯格公园(Ravensberger Park)等园区，城市还直接与条顿堡森林(Teutoburg Forest)接壤。延斯说，那儿有“数不尽的游览路线”，沿路分布着“童话般的古老小镇”，还能看到埃克斯坦斯泰恩石柱(Externsteine)，那是一种由砂岩形成的自然遗迹。
举目望去，比勒菲尔德没有摩天大楼的身影，蒂塔说这也是它的魅力之一。这里拥有大城市的一切便利设施和旅游资源，但却带给人身处小镇的感觉。
延斯说，比勒菲尔德目前没有纪念阴谋论30周年的计划，不过他们并不反对相关活动。这座城市拥有数个世纪的历史，这场讽刺的骗局只不过是又一个新的段落，还能帮助吸引潜在的游客。
它是个独特的卖点，不过对于这座城市而言，比起声称它不存在，还有其他许多重要的事。当然，还会有很多人继续坚持：这只是神秘势力希望你以为的真相。
撰文：Andrew Lloyd
编译：绿酒
校对：钱思琦
版式设计：钱思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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