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驾走雁门关下的代县老城,拐过一条满是灰墙黛瓦的小巷,一座朱红立柱、鎏金雕花的牌楼突然撞进视野——斗拱层层叠叠如飞鸟振翅,檐角垂着的铜铃在风里轻响,正中“壮穆忠武”四个大字透着凛然正气,这便是代县武庙的门前牌坊。早就听说山西古建多,却没想到在这样一座不起眼的小城里,藏着如此惊艳的建筑,更让人意外的是,这座始建于元代的关圣大帝庙,门前立着五楹牌楼,雕塑精彩、恢弘大气,如今却鲜少有人光临,若是放在南方,恐怕早就是香火鼎盛的热闹去处了。
走近牌楼,才发现它的精致远不止“好看”二字。五楹牌坊通体用实木打造,朱红漆色虽有些斑驳,却仍能看出当年的鲜亮。中间两楹最高,柱脚上缠着石雕盘龙,龙鳞一片挨着一片,爪子里攥着缠枝莲纹,连龙须都雕刻得根根分明,阳光照在上面,仿佛下一秒就要腾空而起。往上看,斗拱的排布更是讲究,每一层都严丝合缝,不用一根钉子,却撑起了宽阔的檐顶,檐下的木雕栏板上,刻着《三国演义》里的故事:关羽温酒斩华雄的英气、单刀赴会的从容、千里走单骑的忠义,都被工匠们定格在木头上,人物的衣袂褶皱、兵器的纹路细节,哪怕是几百年后的今天,依旧清晰得能看清关羽战袍上的鳞片。
穿过牌楼往里走,武庙的格局渐渐展开。院子不算大,却透着一股肃穆之气,迎面就是大殿,殿前的抱厦保存得还算完好,朱红立柱上缠着旧年的红绸,风吹过的时候,红绸轻轻飘动,像是在诉说着过往的香火。可惜的是,除了这座抱厦,庙里的楼台厢廊大多被改建过,有的换成了水泥屋顶,有的加装了现代门窗,与古朴的牌楼、大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一位守庙的老人坐在大殿门口的石凳上,见我驻足看牌楼,便主动搭话:“这牌楼可是元代建的,明弘治、万历年间又重修过,你看那木雕,以前多少南方来的匠人都夸好,说在江南都少见这样的手艺。”
老人的话让我想起曾去过的南方古镇,那些供奉关公的武庙,哪怕规模远不如代县这座,也总能吸引不少香客,门前的香炉里常年飘着轻烟,节假日更是挤满了祈福的人。可代县这座武庙,除了我和同行的朋友,再难见到其他游客,院子里的石板路上长着零星的青苔,殿门旁的石狮子身上落着薄尘,只有牌楼檐角的铜铃,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像是在惋惜这份被冷落的精致。
我绕着牌楼走了一圈,发现每一处细节都藏着匠心。西侧的栏板上,刻着“桃园三结义”的场景,刘备、关羽、张飞的神态各不相同,刘备的温厚、关羽的刚毅、张飞的豪迈,都通过木雕的线条展现得淋漓尽致;东侧的栏板则是“关公夜读《春秋》”,烛火的纹路、书页的褶皱,甚至关公案头的砚台,都雕刻得栩栩如生。最让人惊叹的是牌楼顶端的脊饰,琉璃烧制的吻兽昂首挺胸,孔雀蓝的底色上点缀着鎏金,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据说这些琉璃都是明代重修时特意烧制的,每一片都要经过数十道工序,烧坏十片才能成一片。
老人说,以前武庙也热闹过。每年关公诞辰,县里都会在这里搭戏台,唱晋剧《走麦城》《单刀会》,周围十里八乡的人都会来赶热闹,牌楼底下挤满了卖糖画、吹糖人的小贩,孩子们围着牌楼跑闹,大人们则在大殿前焚香祈福,祈求关公保佑家人平安、生意顺遂。“那时候这牌楼前的香炉,香灰都能堆到半人高,现在不行喽,年轻人都往外走,知道这武庙的人越来越少,更别说来看牌楼了。”老人的语气里满是惋惜,我看着那座精美绝伦的牌楼,突然觉得有些可惜——这样一座凝聚了古人匠心的建筑,若是放在旅游热门的南方城市,恐怕早就成了网红打卡地,可在代县这座北方小城里,却只能静静矗立在巷子里,等着偶尔路过的人驻足。
离开武庙的时候,夕阳正好落在牌楼上,朱红的立柱被染成了金红色,檐角的铜铃在暮色里响得格外清晰。我忍不住回头,看着那座五楹牌楼渐渐消失在巷口,心里满是感慨:山西的古建太多了,多到像代县武庙这样的“宝贝”,都成了被遗忘的角落。可转念一想,或许正是这份冷落,才让牌楼保留了最本真的模样,没有商业化的包装,没有过多的修饰,只是以最朴素的姿态,诉说着关公的忠义,展现着古人的匠心。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在小众的县城里,遇到过这样被冷落的“宝藏”古建?如果这座代县武庙放在南方,真的会像人们说的那样香火鼎盛吗?而在北方,又该如何让更多人看到这份被遗忘的精致呢?#波仔聊古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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