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是一个好地方!古老的丝绸之路在这里蜿蜒穿梭,冰川雪岭与戈壁瀚海在此共生共映,丰富的自然资源与多元的文化在此交融汇聚,为这片神奇的土地共同绘就了一幅雄浑壮美的自然长卷。
● 万刚 / 文
晨光破云时,飞往乌鲁木齐的航班正掠过天山。机翼之下,天山巍峨横亘,雪顶泛着清辉,犹如白衣骑士,静默守护着苍茫大地。恍惚之间,仿佛看见岑参孤马驰骋沙海,听见玄奘越涧拂衣、踏雪前行。千年过客,皆已化作尘烟;唯有这山、这雪,依然静观岁月流转。
因工作之故,我曾多次踏上新疆这片广袤而博大、富饶而神奇的土地。但此行,是为再次近距离倾听新疆的呼吸与心跳,更是为探寻天山南北绿意深处的永恒答案。
新疆,是一个好地方!古老的丝绸之路在这里蜿蜒穿梭,冰川雪岭与戈壁瀚海在此共生共映,丰富的自然资源与多元的文化在此交融汇聚,为这片神奇的土地共同绘就了一幅雄浑壮美的自然长卷,绽放出瑰丽多彩的独特魅力。
“诗和远方”从不只是书斋与脑海中的浪漫想象,而是日月星辰共存的密码、天地人共生共长的谜底。冰川孕育生命之源,沙漠考验生存智慧,绿洲承载文明星火。这里不仅是亚洲的地理中心,更是中国西北的生态屏障。从昆仑之巅的亘古冰雪,到塔克拉玛干沙漠的金色波涛,远至伊犁河谷的草山林海——这片占国土六分之一的辽阔疆域,正在悄然演绎一场震撼世界的绿色蝶变。
诗和远方,何以新疆?这里的蓝天,蓝得纯粹;白云,白得醉眼。伸手可触的,不仅是自然之美、地理之奇,更有雪山之圣、湖泊之灵、草原之旷、沙漠之瀚;还有野生动物之珍稀,民族风情之绚烂……
新疆之大,大得广袤无垠;新疆之美,美得无与伦比!
飞越天山时那种恒常与须臾的对照,是我每一次踏入新疆时最深的心魂震撼。
如果说伊犁河谷是一首“天苍苍,野茫茫”的边塞诗,那么谷间蜿蜒的溪流,便是大地在诗行中嵌落的银弦,淙淙如诉。
伊犁河谷,总会给人意料之外的惊喜。河谷之绿,宛若被春风细细梳过的碧绸,又如天地间铺展的翠带,绵延至视野尽头。
在高山草原跟随哈萨克族牧人的脚步,尤其羡慕牧民悠闲的神情。牛羊如珍珠撒在碧玉盘上,慢悠悠滚过草坡。春放河谷、夏上高山、秋驻山腰、冬归洼地,牧人们的世界不慌不忙。他们不会为生计逾越自然规律,只循草木节律迁徙,年年如此,代代如此。在牧人心中:草场不是被榨取的资源,而是相依共生的伙伴。这种流淌在血脉里的生态智慧,完美契合了老子“人法地,地法天”的深意,与今天的“可持续发展”一样鲜活生动。
若说赛里木湖是一面高原玉镜,湖畔的野花,便是天地缀在镜边的彩绣。
游客在赛里木湖景区游玩(无人机拍摄)。赛永杰/摄
赛里木湖的蓝,是没被惊扰过的蓝。像天山把千年的雪魂融在湖里,蓝得能盛下整个天山的影子,连水鸟掠过,都怕被搅碎。湖水蓝得如未被云絮碰过的晴空裁下的一片,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色,连岸边的卵石都被映成了蓝水晶;似千年冰泉在山坳里凝成的镜,凉润得能照见天上的星子。风过时,那蓝便轻轻晃,像谁把一捧蓝月光洒在了水面,簌簌地漫开,又悄悄拢成一片。湖面把雪山映得纹丝不动,像开天辟地时就这般静默。
赛里木湖藏着《庄子》“天地有大美而不言”的哲思。湖畔没有过度的喧嚣,游人皆如朝圣者,只把惊叹留在湖畔,带走的唯有被湖水洗涤过的魂灵。高山圣湖用最古老的生态智慧告诉来访者:最好的保护,是让湖依然是湖,让蓝依然是蓝,像天地初开时那样,纯粹地与雪山、草原相依。
若说那拉提草原是一幅“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田园画,空中的流云,便是天地随手铺开的素色绢帛。
那拉提的绿,是会呼吸的。草色绿得如被春雨浸透的翡翠碾成的绒,浓淡得恰好,近处的浅碧缠着远处的黛青,连牛羊都成了绿毯上滚动的珍珠,似大地在天山脚下铺就的锦,柔软得能接住掠过的风。从河谷到山巅,草色一层叠着一层漫上去:低处的野苜蓿带着浅紫的花,往高处是针茅举着银白的穗,再往上,云杉的墨绿便与雪山的莹白相接。这绿不是一成不变的浓,是随海拔流转的淡,像大地在轻轻调整呼吸。
若说吐鲁番坎儿井是一曲大地长歌,暗渠里的流水,便是先民藏在沙下的银线。
寻踪坎儿井的路上,目睹绿色发展的心跳,藏在寻常日子的微光里。戈壁滩忽然铺开成片光伏板,深蓝板面追着太阳跑,把火焰山的烈阳酿成电流——这哪是技术,分明是“化戾气为祥和”的修行。坎儿井则是先民在戈壁下织就的脉,细密得能接住天山的融雪,风过时,水便轻轻淌,像谁把一串银铃藏在了地下,幽幽地响,又静静汇成一脉。
坎儿井不与烈日争辉,不与狂风较劲,只在地下静静流淌,让每滴水都润进葡萄沟的根。如今老匠人修补渠壁,不用水泥,仍用卵石与黏土,只为以它自己的心性,护着这千年的“地下河”,让雪水按自然的节奏,从天山来,到绿洲去。这不是征服,是与沙漠商量着过日子的智慧。
若说沙漠胡杨是一部“生而不死一千年”的生命史诗,那沧桑遒劲的枝干,便是岁月镌刻于荒原的青铜铭文。
两年前的金秋,我曾与传说中的大漠胡杨相遇。那场邂逅震撼心魂,遂成《胡杨礼赞》。今年夏日再访,虽未逢秋,却仍有新的发现。胡杨是生命的哲人——孤傲中挺拔,寂寞中坚守,与黄沙默默相伴,同星河静静对望。所有故事埋入沙海,一切梦想洒向苍穹。无论是浸染朝霞,还是披戴夕阳,胡杨不仅予人神秘之感,更让人读出坚韧与希望。
只有荒芜的沙漠,没有荒凉的人生。人们赞颂胡杨的古老智慧与高贵灵魂,礼敬它生命的顽强、苍劲的壮美,更仰望它那非凡的品格:千劫不屈、生生不息,万劫不灭、大爱无疆。胡杨令人倾心的,不只有伟岸的身形,更是它执著的坚守足下的土地。奋斗的新疆各族人民,正如这英雄树一般,以忠诚之心耕耘大漠,以坚韧铁骨抵御风沙,与万物生灵共赴一场生命之约。
喀什古城,犹如一块被岁月揉皱的土黄色绒布,静静铺展于叶尔羌河与塔克拉玛干沙漠之间。古城风情,是刻进骨子里的生态诗。土陶、葡萄、馕坑、节庆,每一物都连着“取之自然,归于自然”的古训。这里的人深知:保护自然从不是空谈,而是揉陶时的一份轻、浇葡萄时的一点缓、用陶碗时的一种惜——唯有让风情与草木共生,令烟火与天地相融,才是最长久的守护。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诗和远方”从不是地理的遥远,而是文明的定力,是千年自然观与生存智慧,是当下最鲜活的脉动,真正的现代化,是人与天地和解的史诗。
这史诗写在牧人眼角的笑纹里,刻在胡杨虬枝的结节上,映在赛里木湖的碧波中。等着每个诚笃的旅人,去读,去听,去感应那天地间最宏大也最细微的生生不息。
真正的远方,必是灵魂得以安然栖居之所;永恒的诗意,必在人与天地相看不厌的对话之中。天山南北,绿意如诗行铺展,诉说着朴素真理:绿是生命的契约,是我们与这片热土共同写向未来的不朽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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