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龙潭湖公园
十年前在京期间,友人来龙潭湖公园的石河子驻京联谊处接我们去八达岭游长城。她的家在昌平通天苑。
昌平往居庸关方向的公路,看到沙河镇,想起八十年代的台湾电视剧《一剪梅》里反复提到的沙河镇,所以对这个地名耳熟能详。索性边走边看,走哪是哪。结果在路边发现了一座很是怪异的墓园。墓主人对于我这个天山脚下来的新疆人而言,应该说意义不同。墓地没有坟茔却石碑高耸,汉白玉质地,螭首龟趺,规制宏大,占地却很局促,仅一小院落大小而已,墓主人是杨增新。十多年过去了,现在怎么样,不得而知。
无意间的举动,和去西山植物园黄叶村不一样。偶然知道和专程前往。
看到名字,不由肃然起敬的。记住这个名字,是看过斯文·赫定的亚洲腹地探险八年,书中记录了瑞典人面见新疆督军杨增新,以求杨支持他们在新疆的探险活动。
书中记述:杨增新开始对所谓的科考探险不感兴趣,用斯文赫定自己的话说,两人间的第一次会面,杨增新给了他一个“冰冷的接待”。
在逐渐了解斯文·赫定的工作后,杨对的考察探险行为表示认可,答应尽可能为斯文·赫定的探险提供便利。在斯文·赫定离开时还表示:“欢迎你再回来”。杨增新把斯文·赫定当成了一个难得的使者,抓着他问东问西,去了解外部的世界。
杨增新墓园
杨增新遇刺身亡后,斯文·赫定感到十分惋惜,更觉得“杨将军的突然逝去,对于正在进行的科学研究,不能不说是一个异常沉重的打击”。不难发现,杨增新对外国探险家的态度,既礼貌又提防,把握得当,把外国人管理的服服帖帖,对自己的统治充满自信。
对杨增新有敬畏之心,不是看书后留存的记忆。是之后陆续看到杨增新的一些史料才知道的(上学时没有人提起过)。他曾主政新疆17年,为新疆的安定和统一做出了重大贡献,一点不比左宗棠逊色。可惜的是,现在几无人知晓他了,而在不多见的介绍中,称他为杨将军都不多,将其归类于地方军阀,残酷压榨新疆少数民族的黑大爷。
自左公西北平回乱收复新疆后,新疆民族矛盾突出,而当时外来思想也对新疆形成了强烈的冲击,民族分裂分子亦借此兴风作浪,造成这一地区社会更加的动荡不安。所以,杨增新采取招募回民组建回营,以回民治民的策略,可以看作是一种无奈之举吧。这种以民治民的治理统治方式也受到后世的诟病。其实,这是既是他受限于长期读“圣贤书”的眼界所困,也是受限于当时新疆无人扶持的现实。作为后人,应该予以宽容,毕竟处在时代交替社会混乱之际,而新疆是向着稳定的局势发展。
他时常长袍加一顶瓜皮帽,再加上一双破旧的皮鞋,这样的混搭亦显得很是怪异。一生清廉,一袭长袍终生,不加棉花是夏装,塞进棉花成冬装,时人言其为“新疆王一年一身衣”,他一生又不置产业,所以,他的私德在那个时代当为一股清流。
他对新疆的发展和民生做出了很多贡献,如招纳安置流民,开渠垦荒,裁撤丁粮,清理财政,惩治贪官,发行纸币,稳定市场,购置机器,发展工业,从史料记载里我们能够看到,他在稳定新疆局势的同时,在发展生产上还是作了很多的努力,这些功绩是不应该被抹煞的。
文保碑
他对沙俄态度强硬,稍有不是便摆出鱼死网破的架势,同入侵之沙俄血拼,而对内乱则是以安抚为主,这也是他主政新疆的谋略。
杨增新对苏俄保持高度警惕戒备之心。苏俄十月革命爆发时,数十万沙俄贵族、携带武器的战败武装涌入新疆,他强硬地就地缴械, 不给苏俄红军越境追剿的口实;而当巴氏白匪作乱时,他坚决派兵围剿歼击。
修改中俄不平等的通商条约一直是杨增新的夙愿,苏联新政权建立之后,派员议通商之事,杨增新在必须废除不平等条约和照章纳税的前提下,设立税关,一切以平等为交易基础,否则一切免谈;值得称道的是,新疆是没有外国领事裁判特权的省份。
他死后是假道西伯利亚东运,由苏联政府派专车和军警武装护送到北京,可见当时下葬建园是如此这般的一种情况,可为何规模如此宏伟,比中山陵享受国葬待遇的谭延闿还气派,就不得而知了。
说起新疆,人们便会想起汉朝的张骞班超的出使,卫青霍去病的大气豪迈,就会想起左宗棠率八万湖湘子弟抬棺出征的壮怀激烈,也会想起“新疆王”盛世才那残酷统治的血腥。
现在可有人记得为稳定新疆,守住这片广袤国土完整的老将军杨增新?
螭首龟趺
这位被外国人评价为“清末民初最伟大的人”,是不是静静地躺在京郊南沙河一个被隔绝的地方(不清楚尸骨是否保全),因为他的坟茔早在50年代修水库时就被平毁了,现在只有一个神道碑孤零零的伫立着,石碑的旁,呼啸而过的车流,不知道载着是去长城游玩还是及时风流的红尘过客们,会不会在这儿停车驻足,哪怕望一眼孤寂此处的老人。
因出生在新疆,对新疆充满感情。新疆地域广大,自汉武帝遣张骞“凿空”西域,至唐朝的“白发龟兹”后,新疆长期失控,一直到沙俄入侵,左宗棠抬棺西征,方才回归祖国怀抱、但在治理上,由伊犁将军和陕甘总督辖制。左宗棠收复新疆后,上奏新疆建省。
在几千公里之外的京郊,看到老将军的墓地,还是有说不上来的情感交织。
杨增新是大清官员,1911年由甘肃调任新疆,恰逢辛亥革命成功,民国成立后主政新疆,首先是将政出多门的局面扭转,皆归于新疆政府。作为封疆大吏,在风雨飘摇的历史动荡期,没有丢失新疆的一寸土地,杨增新做到了。满清大员在改朝换代后还能继续留任,且长达十七年之久,有运气和机遇成分,主要还是有那能力。
杨增新,云南蒙自人,清光绪年进士出身,步入官场在大西北的甘肃任知事、知州及陆军学堂总办等职,政绩突出,被调任到新疆,后被民国政府任命为新疆都督、督军、省长,不过新疆的军政大权牢牢控制在其手中。
新疆地处边陲,又值动荡变革时期,当时的民国政府亦是鞭长莫及,只要不脱离民国,散养般的任其发展也是无可奈何之举,杨增新也正好称了他们的心,不管谁登场谁当政,他采取的是“认庙不认神”的策略。
虽然民初之时被称为“嘉峪关外,唯我独尊”,却没要把新疆弄成独立王国。对任何形式的分裂活动都严厉镇压。新疆特殊的历史地位,长期被各种矛盾困扰,一直被沙俄觊觎,不停地入侵和蚕食,外蒙古此时在沙俄的挑唆下趁机闹起了独立。
红山公园的镇妖塔
1912年,蒙独分子和沙俄组成联军,进驻邻近新疆的阿勒泰地区。杨增新能守住新疆已实属不易,当时的北洋政府自顾不暇。杨增新认为此地乃新疆北部屏障,绝不可失,老将军率军征伐,击败联军,占据此地。北洋政府顺势便将这片区域划归新疆。从此,新疆便有阿勒泰这片美丽山川河流和牧场。民国初期军阀混战的情况下,新疆简直就成了化外之地。
大权独揽的杨增新也遭遇了人生的至暗时刻甚至搭上性命。民国十七年(1928年)七月七日,他到新疆俄文法政专门学校参加毕业生典礼,在之后的宴会上被刺身亡。
因处决同乡夏鼎、李寅,杨家在云南蒙自的祖坟被毁。被刺后,其灵柩不便运回家乡安葬。1929年,杨增新的灵柩经苏联西伯利亚铁路运送到北京,最终安葬在异乡的北京昌平沙河,没能魂归故里。
杨增新曾在迪化的镇边楼题写了四首绝句,其中两首云:
出关何必望封侯,白发筹边几度秋。
四海无家归未得,看山一醉镇边楼。
......
丈夫耻为一身谋,饥溺难忘再稷忧。
力障狂澜三万里,莫教海水向西流。
杨增新当年在迪化镇边楼上看到的山应该是红山。红山如今树木花草葱茏,劈成一个公园,供市民休闲。山顶的镇妖塔依然矗立,哪里曾留有九十多年前一位“力障狂澜三万里”的老将军的一丁点遗迹呢?
红山塔
龙潭湖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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