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能在地图上见过帕米尔高原,那片被称作“世界屋脊”的雄伟之地。但你可能不知道,这片土地上,有一块曾经离我们远去了一百多年。直到21世纪,经过一场漫长而艰苦的“拉锯战”,它才终于回家。
咱们今天说的帕米尔高原,在古代中国,有个更诗意的名字——葱岭。为什么叫“葱岭”?说法不一,有说因为山上长满了野葱,也有说山色青翠如葱。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名字,从汉朝开始,就和中原王朝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翻开《汉书》,张骞出使西域,“凿空”之旅,走的就是这条路。那时候的葱岭,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是东西方文明交汇的十字路口。唐朝鼎盛时期,在葱岭设立了葱岭守捉,这是咱们国家在帕米尔地区有效行使主权的铁证。
那时候的大唐军队,翻越冰山雪岭,在这里戍边,守护着丝路的安宁。你可以想象一下那个画面,穿着明光铠的唐朝士兵,牵着骆驼,在海拔四五千米的高原上巡逻,身后是连绵的雪山,眼前是漫漫的黄沙。那份豪迈与艰辛,都刻在了历史的年轮里。
元朝的时候,版图辽阔,帕米尔高原更不用说,完全在疆域之内。明朝虽然退回了长城以内,但对西域的管辖和影响力依然存在。到了清朝,国力强盛,乾隆年间平定准噶尔和大小和卓叛乱后,在帕米尔地区重新设立了哨所,明确了边界,我们现在能看到的清代古地图上,帕米尔高原的大部分,都在中国的版图里。
19世纪中叶,咱们这边,大清正被西方的坚船利炮轰得焦头烂额,国力日衰。而在帕米尔高原的另一边,一个庞然大物——沙皇俄国,正像一头饥饿的北极熊,不断向南扩张。
那时候的沙俄,和正在全球搞殖民的“日不落帝国”英国,在亚洲展开了一场被后世称为“大博弈”)的战略争夺。他们都想把中亚变成自己的势力范围,而帕米尔高原,这个“亚洲之心”,就成了双方博弈的棋盘。
咱们的家,成了别人的棋盘,这事儿想想就憋屈。
沙俄的手段,简单粗暴。他们先是强迫清政府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比如《中俄北京条约》、《中俄勘分西北界约记》,割占了我们西北的大片领土。然后,他们得寸进尺,用武力强行越过条约规定的边界,继续向帕米尔地区渗透。
当时守卫这片土地的,是清朝的边防官兵。他们装备落后,人数稀少,面对着装备精良、侵略成性的沙俄军队,打得异常艰苦。我给你讲个具体的故事,这可不是演义,是真实的历史记录。
当时有一位柯尔克孜族的爱国首领,叫胡代鸟·尤素夫。他是清朝封的“三品阿奇木伯克”,相当于一个地区的行政长官。沙俄军队打过来的时候,他没有选择投降,而是带着族人,用最原始的武器,和沙俄侵略者拼死抵抗。战斗打得非常惨烈,但终究寡不敌众。胡代鸟兵败后,没有屈服,他带着家人和部众,毅然选择了东归,回到了喀什噶尔,回到了祖国的怀抱。
面对强敌,我们的边防军民,用鲜血和生命,捍卫了国家的尊严。但无奈国力衰败,清政府自顾不暇,根本无力在遥远的边疆与沙俄进行一场大规模的战争。
1884年,沙俄在中俄边界设置了萨雷阔勒岭(作为“分界线”,并单方面在帕米尔西部建立了军政设施,这就形成了一条非法的、事实上的控制线,也就是所谓的“帕米尔十八卡”。他们把哨所都建到我们的地盘上了。
到了1892年,沙俄更是出兵,直接驱逐了我们在帕米尔高原上的中国哨所。
这还不算完,英国人也来凑热闹。他们从南边,也就是英属印度方向,也向帕米尔渗透。最后,英俄两个强盗,背着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中国,在1895年私下签订了一个协议,瓜分了帕米尔高原。他们沿着萨雷阔勒岭,划了一条线,把帕米尔高原一分为二。岭西的大片地区,划给了沙俄的附庸国布哈拉酋长国;岭南的一小部分,划给了阿富汗,作为英俄之间的“缓冲带”。
就这样,我们祖祖辈辈生活的2.8万多平方公里的土地,在我们不知情、不同意的情况下,被两个强盗私下给分了。 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英俄瓜分帕米尔”事件。从此,帕米尔高原在地理上,也在法理上,被强行撕裂。
清政府当然不承认,从驻俄公使到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不知道提出了多少次抗议。但是,弱国无外交,抗议有什么用?人家压根不理你。这个问题,就这么作为一个历史悬案,拖了下来。
清朝亡了,民国来了,苏联取代了沙俄。但那片被占的土地,依然没有回来。
苏联时期,他们继承了沙俄的衣钵,继续实际控制着这片争议地区。咱们这边,从北洋政府到国民政府,国力依然孱弱,内忧外患不断,根本没有能力去解决这个复杂的边境问题。
新中国成立后,我们终于站起来了。但当时面临的国际环境极其复杂,百废待兴。与苏联的“老大哥”关系,也使得这个问题被暂时搁置。但搁置,不代表忘记。在我们的地图上,帕米尔地区的边界,一直画的是“未定界”。
它告诉世界,我们从来没有承认过那条非法的“英俄瓜分线”。
改革开放后,国力强盛了,我们开始着手解决这些历史遗留的边界问题。这是一个非常棘手的工作,需要极大的耐心、智慧和战略定力。
你想想,和你谈判的对手,已经不是当年的沙俄了,而是苏联解体后独立出来的中亚国家,比如塔吉克斯坦。苏联解体,对我们来说,既是机遇,也是挑战。机遇是,我们可以和这些新生的邻国,在一个相对平等的基础上,重新坐下来谈。
挑战是,这些国家继承的是苏联时期的实际控制线,让他们把“吃到嘴里的肉”吐出来,谈何容易?
和塔吉克斯坦的谈判,尤其艰难。因为那2.8万多平方公里的争议地区,绝大部分都在塔吉克斯坦的实际控制之下。
谈判桌上,那可真是唇枪舌剑,寸土必争。我们的外交官们,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他们翻遍了历史档案,从故纸堆里找出了一张张清朝时期的地图、一份份清朝政府在当地行使主权的官方文件。这些,都是我们谈判的法理依据。
这个过程,非常漫长。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谈了十几年。这期间,有争吵,有僵持,甚至一度中断。但是,我们始终坚持一个原则:尊重历史,面对现实,互谅互让,公平合理。
我们不是要全盘推翻现状,把那2.8万多平方公里全部拿回来。因为我们也知道,经过一百多年的变迁,当地的社会、民族情况已经非常复杂。如果完全按照历史线来,可能会引发新的不稳定。我们的目标,是解决问题,不是制造问题。
这种务实、灵活又不失原则的态度,最终起到了关键作用。
转机出现在21世纪初。随着中塔两国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建立,政治互信不断加深,为边界问题的最终解决,创造了良好的氛围。
2010年,中塔两国签署了关于两国边界的勘界议定书。到了2011年1月12日,塔吉克斯坦议会,以压倒性多数,批准了这份议定书。
根据这份协议,塔吉克斯坦,将其实际控制下的1152平方公里的土地,正式划归中国。
你可能会问,不是说争议地区有2.8万多平方公里吗?怎么只要回来了1152平方公里?是不是我们吃亏了?
这个问题,得这么看。
首先,那2.8万多平方公里的争议,是基于我们历史上的法理边界。但是,这一百多年来,实际控制线一直在变化。沙俄和苏联,不断向东蚕食。到了苏联解体前,中苏在帕米尔地区的实际争议领土,大约是2.8万平方公里。
其次,边界谈判,从来不是一个“全或无”的游戏。它是一个复杂的政治、历史、法律问题的综合体。如果死抱着“要么全部拿回,要么一寸不让”的想法,那这个历史遗留问题,可能永远也解决不了。边界长期悬而未决,对两个国家来说,都是一个安全隐患。
最重要的是,这次划归,从法理上,彻底否定了当年“英俄瓜分帕-米尔”的非法性。 它标志着,我们通过和平谈判的方式,收回了部分被侵占的领土,并且,让对方以法律的形式,承认了我们对这片土地的主权。这是一个巨大的外交胜利。它意味着,那段屈辱的历史,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
我们拿回来的,不仅仅是1152平方公里的土地,更是国家的主权和尊严。
2011年9月20日,那天,在帕米尔高原的卡拉苏口岸,举行了一场庄严而简朴的界碑揭幕仪式。当崭新的中塔77号界碑矗立在那片土地上时,在场的中国军人和外交官,很多人都流下了眼泪。
今天,你再去帕米尔高原,可以看到新建的边防公路,通到了离新界碑不远的地方。边防战士们的巡逻条件,比以前好太多了。他们的守护,让这片回归的土地,安宁祥和。
这1152平方公里,大部分是高山、冰川和荒滩,自然条件恶劣。但是,国土的意义,从来不是用贫瘠或富饶来衡量的。 每一寸土地,都承载着历史的记忆,都关系到国家的安全和民族的未来。
帕米尔高原的回归,给我们带来了什么?
首先是安全。明确的边界,是国家安全的第一道屏障。边界问题解决了,中塔两国就可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合作与发展上。“一带一路”倡议,正在让古老的丝绸之路,重新焕发生机。稳定的边界,是这一切的基础。
其次是资源。帕米尔地区,矿产资源丰富。这片回归的土地,虽然面积不大,但它下面的潜在价值,可能超乎想象。更重要的是,这里的水资源,对于我们干旱的新疆地区来说,至关重要。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信心。帕米尔问题的解决,是中国外交成熟、自信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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