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农家小院:绿意盎然的自然诗篇
文/马勇
夏日的时光总显得悠长,蓝天白云把影子投在农家小院的青砖黛瓦上,阳光透过叶隙筛下碎金,空气里飘着草木的清香。蝉声从树影里钻出来,一阵高过一阵,像是在哼着日子的甜。
这小院的夏天,除了那条被脚步磨得发亮的窄窄甬路,余下的空地全被绿色占了去。目光所及,是铺天盖地的绿——深绿的叶、浅绿的藤与嫩青的芽,层层叠叠晕染开来。风一吹,绿浪便在院里轻轻摇晃,看得人心头也跟着敞亮。
窗户底下的月季开得正盛,像是被巧手打翻了颜料盘,泼洒出 一片缤纷:白花瓣裹着鹅黄蕊,像落了半院的雪;红的花儿攒着劲儿地艳,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灼眼;粉的则透着娇羞,花瓣边缘泛着淡淡的胭脂色。每朵花都像揣着个甜美的梦,风过时便轻轻摇曳,梦儿就顺着花瓣尖儿往上冒——有的像邻家小妹妹仰起的脸蛋,沾着阳光的暖意;有的像姑娘低头时的娇容,藏着说不尽的温柔。蜜蜂绕着花飞,后腿沾着金粉,落在花蕊上时翅膀轻颤,像是在写一首首情诗,韵脚随着振翅声淌进风里。
墙头下的丝瓜藤最是随性。藤尖像调皮的小手,顺着竹竿攀上墙顶,又沿着墙头漫溢开来。绿藤缠缠绕绕间,从墙头垂落,活脱脱一道绿色的瀑布。大大小小的丝瓜挂在藤上,个个青得发亮,有的直挺挺垂着,有的歪歪扭扭打着卷,倒像是瀑布里溅起的绿浪花,任是再好的画笔也描不出这份灵动。母亲总在傍晚摘下最嫩的丝瓜,用竹篮装着分给左邻右舍。根根丝瓜牵起的是邻里间的亲情,夕阳把大家的笑脸染成金红色,笑声比蝉鸣还要清亮。
院子西墙边的李子树,是我和母亲当年一起栽的。如今树干已有我单手合抱那么粗,枝桠斜斜地探过墙头,霸占了邻家半角天空,叶片在风里沙沙作响,倒像是在炫耀这份自在。邻居奶奶的小孙子总抵不住诱惑,趁大人不注意就踮着脚摘青李子,咬得“咯吱”响,酸得挤眉弄眼。奶奶的训斥声刚起,母亲就从屋里走出来,笑着对她说:“这树本就长过了墙,果子在哪院就是哪院的,孩子摘着吃,很正常,哪算偷?等熟了,让他尽管摘。”奶奶的谢声里裹着爽朗的笑,惊飞了枝上的麻雀。
李子树下的草莓,原是我和姐姐随手种的三五株,没承想竟蔓延成了一大片。圆滚滚的绿叶铺在地上,边缘带着细碎的锯齿,叶缝里藏着红玛瑙似的果实,有的红透了尖,有的还沾着细密的白绒毛,凑近了能闻到淡淡的甜香,馋得人直咽口水。
黄瓜是小院里的“最自由派”,但凡有空隙的地方,总能见着它的影子。藤蔓顺着树枝爬,绕着屋檐缠,连墙角的柴堆都被它盖了层绿毯。碧绿的叶子像巴掌似的摊着,嫩黄的花儿藏在叶间,风一吹就晃悠悠的。看着这自在生长的黄瓜,忽然就想起萧红在《祖父的园子》里写的:“黄瓜愿意开一朵花,就开一朵花,愿意结一个瓜,就结一个瓜。若都不愿意,就是一个瓜也不结,一朵花也不开,也没有人问它……”萧红笔下的风物顺着自然的节奏生长,我家的小院又何尝不是这样?黄瓜藤想爬多高就爬多高,花儿想开多久就开多久,连蝴蝶都带着自在,一会儿从墙头飞来对黄蝴蝶,一会儿又飞走只白蝴蝶,太阳暖洋洋地照着,谁也不去问它们的来处与归途。
豆角是母亲的最爱。她总说豆角要“赶趟儿”,春分刚过就撒下早豆角的种子,盖上一层薄膜保温催芽;立夏时种上中茬;入伏后再点晚豆角。每回播种,她都要蹲在畦边,用手指扒开细土,把种子摆得匀匀实实,再撒上一层潮湿的土。到了收获时,藤蔓上便挂满了豆角,一根接一根,绿得发亮。嫩豆角摘下来腌在咸蒜缸里,一周后捞出来,脆生生的带着蒜香,配粥最是开胃;老豆角就留作种子;吃不完的豆角晒干,冬天炖肉时丢一把进去,满屋都是香的。
青红椒挺着圆滚滚的身子,表皮泛着油亮的光;小葱一簇簇立在畦边,叶尖挑着晨露,风一吹就晃出满院清香。每一株蔬菜都藏着母亲的汗水,每一颗果实都裹着母亲的牵挂。她每天天不亮就到院里忙活,除草、浇水、施肥,棵棵秧苗在她的目光里拔节生长,像是被她亲手喂大的孩子。
农家小院是母亲的天,是她扎根的土壤。她以锄为笔,以汗为墨,在这片土地上写满了爱。院里的道道畦埂像五线谱,母亲在其间穿梭,弹奏着生活的酸甜苦辣咸,而那满院流动的绿意,便是岁月里最绵长的歌,唱着寻常日子里的暖,也唱着烟火人间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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