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沾益海峰湿地遇到了一个水里的黄昏。
那会儿,我已穿过一个杉树林,又穿过一个杨树林,来到一片松树林里。松树林傍着海峰湿地景点。湿地景点呈东西走向,一条南北支流在此汇合,它们亲密地搂抱成一个较大的湿地。湿地集山、水、林、石、洞、潭及草地于一体,是典型的喀斯特景观,有“九十九山,九十九峰”“云南小桂林”之誉。湿地公园边多苇和茅,也有树。
苇花褐黄,茅花雪白。前者慈眉善目,后者娴静温婉,都是好人家的模样。树们长得茂密,像湿地天然的屏障。有一两棵看上去特别高大,如站在城墙上的士兵,长矛长戟般地“武装”着。它们在那儿好些年了吧?夏风吹过几回,树上的叶落去不少,枝条看上去却并不萧条,反倒有疏朗之意,似乎作画时有意留白。
我采了一把小野花,还摘了几颗野果子。几个妇人在竹林里挖野蒜。野蒜味儿重,风轻轻一吹,就浓浓烈烈地铺洒开来。
我走过去,站在边上看,说:“这是野蒜呀?”她们笑着回应:“是啊,这是野蒜呀。回家炖肉吃。”她们互相说笑。
好些年没见过的野味了。小时去荒地里玩,挖一把野蒜带回。爸爸洗洗切切,跟小鱼一起,放在饭锅上蒸,那就是我们无限向往的美味了。野蒜炒鸡蛋也好吃,野蒜炖咸肉,更是美味中的极品。只是那个年代,咸肉很少见,偶尔吃上一次,会快乐很多天。
回忆里,最刻骨铭心的事,竟都是关乎吃的。想想,既心酸,又感动。活着最真实最生动的地方,原是在这低低的烟火中。
我看了一会儿妇人挖野蒜,又观看了一只蜘蛛织网。我一直微笑着,体会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幸福,就像梭罗说的,每一个毛孔中都浸润着喜悦。
然后,一个黄昏向我走来。起初,我也不曾有多介意。黄昏么,哪一天都有的。我照旧散我的步,看夕阳忙着在松树林里穿针引线,给松树们穿上金缕衣。天地万物,最慷慨莫过于夕阳,每一次告别,它总要把最后一丝光、最后一份暖,留给这个世界。
我走到了水边,不经意地往水里看去,惊得差点跳起来!一河的颜料,一河的斑斓!黄昏走到了水里面。
水燃烧起来了!火红的晚霞,在水里跳舞。仿佛无数条红鲤鱼在游,它们摇头摆尾,活蹦乱跳,载歌载舞。
湿地边的草木,都披上了霓裳,光华灼灼。这些草木一齐朝着水里走来,来跟黄昏相会。天地间,好似走着一支迎亲队伍。是《诗经》年代的那场贵族婚礼么?“之子于归,百两御之”,场面可真够浩大、够奢华的。终于,它们与黄昏在水里相会了。大红灯笼挂起来,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一场盛大的婚礼,热热闹闹地在水里举行了!
这个时候的我,一个偶然路过的观众,除了热泪双流,实在没有别的事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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