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石回家 文明接力

【赴山海阅长城——行走长城文化经济示范带·长城保护篇】

砖石回家文明接力

——我市开展“让长城砖回家”行动纪实

有山、有海、有长城，在中国690多座城市中，秦皇岛是将“山、海、城”这三种资源展示得最为集中和明显的城市。

在这里，山海文化和长城文化正日益从历史符号转化为可感知、可参与、可传承的文化资产，实现着文化价值与经济价值的共生。

《赴山海阅长城——行走长城文化经济示范带》系列报道，立足秦皇岛“山、海、城”三位一体的独特性，希望通过历史纵深、人文温度与当代传承的融合叙事，立体展现山海之间、长城脚下，文化与经济的活泼互动与生动融合。

废弃村庄里，散落在墙角、路基甚至垃圾堆里的长城砖石，不时被有心人发现、拾起。

高速公路上，4辆越野车满载510块（袋）长城砖石（土）标本，从祖国的不同方向奔向山海关，赶在7月24日凌晨驶出高速公路出口。

召唤他们一起“回家”的，是今年6月15日刚刚开馆的山海关中国长城博物馆。6月25日，博物馆联合媒体共同发出“让长城砖回家”行动倡议书。

7月2日，一群文博人为此而出发，奔走在广袤的乡村和苍茫的群山之间。与此同时，长城沿线文博单位工作人员和我市广大热心市民多方助力。众人齐心合力为着一个使命——让沉睡千年的砖石，完成一场跨越时空的“回家”之旅。

一日千年

和时间赛跑

“我们是在和时间赛跑。”这是所有“让长城砖回家”行动参与者的共同感受。

热心市民于继群、赵春良一直关注长城砖石的发现与保护，今年5月，他们发现山海关长城附近一些废弃村庄里，倒塌多年的残墙断壁被推平，过去村民用来垒院墙、砌猪圈、搭鸡窝的长城砖石被深埋地下，很难再重见天日。

寻找长城砖石的窗口期转瞬即逝。“这样用长城砖石建院墙的事，是上世纪长城沿线存在的共性问题，所以我们要做的工作是抢救性的，越早出发越好。”具体负责这次“让长城砖回家”行动的山海关中国长城博物馆副馆长郭颖说。

游客参观山海关中国长城博物馆展出的长城砖。

于是这场赛跑，便成了与日程表的“死磕”。7月2日，4个踏查小组同时出发，为着同一个目标——7月23日前，完成全部长城砖石（土）标本的采集任务。“时间紧，任务重。说实话，起初大家压力都很大，怕完不成任务。”郭颖坦言。

结果，二十多天的时间里，除了甘肃、青海、宁夏、新疆，踏查小组跑了1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行程总计1.7万多公里，踏查100多个点位，带回510块（袋）长城砖石（土）标本。这些标本的长城本体，从东周至今，跨越近2800年。

“一般早晨六七点钟出发，临走之前在超市买点火腿肠、矿泉水、面包、方便面，三餐基本就在车上解决了。”山海关中国长城博物馆典藏部负责人徐大东带着长城保护员张鹏奔赴山西、陕西、内蒙古，一路上就是这么过来的。

“因为抢时间，这个年轻小伙儿一路上吃的全是方便面，回来时人都瘦了一圈儿。”中国长城学会副秘书长、《万里长城》编辑部主任王鹤然老师，打趣的是跟他一起奔赴山东、河南、河北的年轻组员谭皓戈，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所有人的目标只有一个——快一点，再快一点，把长城砖石（土）标本带回家。

所有人最终都有一个共同的感受，那就是：找到秦长城、汉长城、唐长城遗址时，那种与千年前的历史不期而遇的震撼，无以言表。

这场“一日跨千年”的赛跑，也是踏查队员与自己赛跑、超越自我的过程。他们在奔波的尽头，遇见超越想象的壮阔历史的同时，也遇见了另一个更强的自己。

一眼千年

因它而跨越

“在与村民打招呼的同时，一扭头，哎，那不就是一块‘永固’砖吗？”59岁的老博物馆人薛继光就这样与长城砖一眼“定情”。

只因为这一眼的约定，薛继光有时间就到长城附近的村庄“转悠”，竟又让他发现了三块“永固”砖。

山海关中国长城博物馆展出的“永固”砖。

可是面对走出去踏查，他却有“三怕”：一怕找不着点位，二怕完不成任务，三是怕蛇。

对于踏查队员而言，这是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跨越。他们奔赴的都是人迹罕至的山野。“山里植被特别茂密，底下长满青苔，特别滑。”薛继光和同组年轻人在东三省的深山老林里摔扯了裤子，腿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伤。

每一天的行程，都是对踏查队员体能和胆识的考验。

但当找到唐长城遗址，薛继光觉得，“摔再多跤也值”。他特意从遗址附近带回一块青苔，那感觉就像是“把一千多年前唐朝的气息带回了现代社会”。

对于刚进馆工作的文博专业研究生谭皓戈来说，这是一次“最好的实地培训”。对于张鹏来说，这是他从一个长城守护者向钻研者跨越的坚实一步。老专家与新人同行，知识就这样在颠簸的路途中完成传承。

最终，这一切的付出，都化为视野与格局的跨越。踏查队员亲眼见到长城的多样性与伟大：不只是青砖，还有五色的夯土和形态各异的石材。他们用脚步丈量了从东周至今近2800年的历史，这种“一眼千年”的宏大视野，超越了以往任何一次案头研究，让每个人的职业生涯都有了沉甸甸的分量。

“参与其中的人都很兴奋，因为这件事非常有意义。”郭颖说。

踏查队员在平型关测量长城砖的尺寸。

然而，更深层次的跨越，或许还不止于此。

踏查队是“宣传队”，也是“播种机”。他们将长城保护的种子撒向长城沿线。

长城沿线同行以捐赠的实际行动表达支持，并竖起大拇指：“这么一件大好事，没想到让你们抢在头里做了。”

在张家口市大境门附近的一个村庄，踏查队员看到有长城砖散落在百姓家中。当他们向一位老大娘说明想要她院里铺地的长城砖时，老人慷慨相赠。这一幕，正是文化唤醒的起点。

最动人的回响来自一位普通村民，在踏查队离开后，他主动打来电话：“你们走了之后，我又在村里转了转，找到几块砖，给你们留着呢。”这句朴实的话，胜过千言万语，它意味着保护长城的种子，已经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

“长城保护工作是一项人心工程，需要用长城精神里的‘天人合一、追求和谐’来完成。”王鹤然不禁感慨。

一砖千年

无言胜万语

8月21日，记者在山海关中国长城博物馆采访时，正巧碰到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尉犁县发来亚克仑烽火台附近的土石标本。郭颖告诉记者，这已是新疆邮来的第五批标本，而踏查队员未能到达的其他省区，长城砖石（土）标本也在同行的帮助下，正陆续通过快递的方式送达。

每一块砖，每一袋土，都是一部无字的史书。它们的历史文化价值，是这次“让长城砖回家”行动的核心。

征集到的砖石中，最珍贵的是“永固”砖。“以前只发现过一块，就珍藏在博物馆里，没想到这次一下子又发现了4块。”郭颖欣喜地说。

采集长城砖石（土）标本绝非简单的“捡砖头”，而是一次严谨的科研行动。“雁门关的砖到底多长、多高、多厚？紫荆关的砖是什么时期烧制的？”此次考察的一个重要成果，就是通过实地测量和向专家求证，最终用事实证明：“中国最大、最小、最厚的长城砖，都在山海关。”这个发现让山海关中国长城博物馆可以自信地展示自己的“中国长城砖之最”。

考察队员带回的510块（袋）长城砖石（土）标本，构成了一个“多彩”的长城基因库。“每一个地方的土和石头颜色都不一样，它们最有力地诠释着何为‘就地取材’，何为中国长城的真正内涵。”徐大东说。

这次行动也得到我市社会各界的广泛支持与响应。董家口村民将当年从自家院墙、锅台等处拆下的3500多块长城砖全部移交博物馆；于继群送来大条砖、海墁砖及异形砖共25块；赵春良捐出自己珍藏的一块“永固”砖……

而这一切，都为着一个目标：通过改陈，更好地展示、研究中国长城。为了配得上“中国”二字，山海关中国长城博物馆要展示的是“两个维度的长城”：空间上，覆盖长城走过的15个省、自治区、直辖市；时间上，跨越从东周至今的近2800年。

这批新来的“居民”，正是让这个宏大构想得以实现的基石。它们将让观众直观地看到，甘肃的土长城、河北的砖长城和河南的石长城有何不同，真正做到“一砖窥千年”。

“如今，我们收藏的长城砖，数量和种类都让来访的长城沿线同行羡慕不已。”郭颖自豪地说。

本地市民捐献的4000多块长城砖，以及外地同行“你们走在了全国前列”的赞誉，无不证明着：一砖一石虽无言，但其汇聚所发出的文化轰鸣，已声震四方，正在唤醒全国性的长城保护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