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云

五一

　　又见家乡的云，心底忽然漫起浓得化不开的诗意，总觉得该为这朵萦绕在记忆里的云，写点什么才好。
　　家乡的云，大抵是沾了地形的性子，北依牛山，南望鲤鱼山，不算四面合围，却凭着东高西低的地势，拢住了几分独特的灵秀。一条不足两公里的小溪，从源头向北再折向西，潺潺淌过村前，没有高海拔的清冷，却让雨过的清晨，总能养出格外好看的云。从晨光熹微到暮色四合，云的模样从不含糊，朴实里带着鲜活，悄悄影响着日子里的晴雨寒暑。
　　秋意漫进家乡时，总比别处慢半拍，连云也跟着迟了脚步。它们不从天边涌来，反倒从天顶慢慢升腾，离大地远，离蓝天近，裹着初秋的微凉，在村子上空轻轻转悠，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等摸清了田间的稻浪、檐角的炊烟，才敢渐渐散开，铺成薄薄一层，衬得天空愈发清亮。
　　明明已入秋，气温却还揣着夏末的余温。本该盛夏开的花，此刻才缀在枝头。多亏了这迟来的花叶，把天空衬托得格外湛蓝。家乡的云总爱来“凑热闹”，前一刻天空还是瓦蓝一片，下一秒就有几朵白云飘来，起初是零星几缕，像怕生的孩子，接着便呼啦啦聚起几十朵，挤挤挨挨的，像牧人赶在草原上的羊群，互相依偎，慢慢挪过天际。
　　秋高气爽的日子里，家乡满是丰收的热闹景象。稻穗压弯了腰，玉米裹着金衣，农人们趁着好天气抢收。天上的云也跟着忙碌，像是攒了许久的心事，越积越厚。起初是轻薄的雾霭，渐渐漫成浓云，转眼间就遮了大半片天。风慢了下来，云层低低的，不用多想，定是一场秋雨要来临。雨丝细细的，本该缠缠绵绵扰人心绪，却给盼雨的农人添了诗意。这不是无根的落水，是浸了辛劳的汗水，落进土里，也落进丰收的喜悦里，把农人积压的疲惫轻轻冲散。等雨停云开，恰逢夕阳西下，霞光漫过天际，把原本素净的水墨乡村，染成了浓艳的五彩油画。
　　晨光拂去纤尘，夏阳焐走潮气，秋雨滤尽朦胧，家乡的云愈发澄澈透亮，也多了份从容稳重。它们会化作奔跃的骏马，掠过泛黄的田野；会凝成轻柔的棉絮，停在牛山的肩头，姿态娴熟得惹人沉醉，让人恍惚以为闯进了仙境。只是望着望着，忽然想起，等下次再带着孙辈回来，看这牵肠挂肚的云，恐怕要等冬日了。到那时，云该是另一种模样，却也藏着家乡独有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