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佛湖景区坐落于安徽省六安市舒城县万佛湖镇,作为国家5A级景区,它集山水风光、水利工程与人文历史于一体,素有“合肥的后花园,安徽的北戴河”之美誉。这里湖光山色交相辉映,66座岛屿星罗棋布,更有全长1000余米的“世界第一人工土坝”这一震撼奇观。
龙河口水库
每当晨光初漫万佛湖水面,我总爱伫立在龙河口水库的大坝上。东南风携着湖水的潮气拂来,将远处的山影揉得朦胧。这湖的每一缕波光都藏着故事——坝体上“龙河口水库”几个嵌字,虽被岁月磨得温润,却仍能窥见当年錾刻时的力道。而这湖的故事,正是从一锤一凿的铿锵声中开篇的。
一、石缝里长出的湖
当地老人说,万佛湖的前身是龙河口的旧河道。上世纪五十年代,皖西遭遇大旱,河床龟裂得能塞进拳头,两岸稻田干得冒起白烟。我曾在库区纪念馆见过那时的照片:挑着水桶的农人在干裂的土地上排队,桶底铁环磨得发亮,却只能从深井里舀起半桶浑水。
民工挖湖的场景
1958年春,十万民工背着铺盖卷奔赴至此,他们用扁担挑着石夯,用麻绳捆着竹筐,在龙河口的峡谷间搭起了窝棚。纪念馆的玻璃柜中,陈列着一件粗布褂子:肘部磨出了透亮的洞,衣襟上还沾着暗红的泥渍。讲解员说,这是当年筑坝民工的遗物。
那时无大型机械,大坝基石全靠人工抬肩扛。有张老照片令我记忆犹新:二十多个汉子用木杠抬着丈余长的条石,石缝里的草绳勒进黝黑的肩膀。领头人喊着号子,声音像劈柴的斧头,将晨雾都劈出了缝。
1960年大坝合龙那天,据说两岸山上站满了人。当最后一车石料填入龙口,水流被硬生生逼退时,有人抛起草帽,有人蹲在地上落泪——后来湖水渐满,两岸稻田重获滋养。人们感念这湖“救命之恩”,又因湖畔有万佛山,便称它为“万佛湖”。如今在湖畔村落,仍能见到当年的筑坝人。他们指着手背的老茧笑道:“这湖底的石头,每块都认得我们的汗味。”
二、三岛藏韵,文脉浸波
万佛湖的水是活的,它不仅滋养着两岸田畴,更浸润着千年文脉。作为景区核心,湖中的燕子岛、周瑜岛、万佛岛如三颗绿珠,串起了湖的人文脉络。
燕子岛
从景区游船码头登船时,我常能遇见老友周歧锐。他年长我几岁,开了家文旅公司,却总爱来码头转悠,说是“沾沾这湖的灵气”。游船白漆船身映着水色,广播里循环播放着景区介绍。船娘温软的乡音混着水声,比刻意的导游词更动人。
“先去周瑜岛吧。”周哥总这样提议,“那岛的石头缝里,都渗着墨香。”
周瑜岛临湖处有块天然巨石,传为周瑜年少时的读书台。石面虽被岁月磨得平滑,却仍能辨出人工凿刻的痕迹。周哥指着石缝里的刻字说:“你看这‘书’字,笔锋里带着股英气,倒像他后来领兵时的剑影。”
他在湖边住了大半辈子,肚里藏着满湖的故事——早年湖水较浅时,有人曾在石台下捡到过残破的竹简,可惜被水浸得朽了,仅能辨出“兵法”二字。
万佛湖66座岛屿
游船向湖心驶去,穿过一片芦苇荡,便到了燕子岛。岛上最热闹的要数百鸟园,蓝孔雀、白孔雀等珍禽在此栖息。它们或踱步开屏,或振翅低飞,游人可隔着矮栏近距离观察它们的灵动身影。
几步之遥便是李公麟馆,馆内陈列着这位宋代书画家的摹本画作与生平史料。驻足在《五马图》的复刻卷轴前,仿佛能看见千年前他挥毫时的衣袖翻飞。相邻的墨禅堂则更显清幽,案上的宣纸铺展,墙上悬挂着当地书画家的作品。墨香与湖风交织,引得不少游客驻足临摹。周哥指着堂前的砚台笑道:“这岛的灵气,一半在鸟羽上,一半在墨汁里。”
最西侧的万佛岛是湖心的制高点。山顶的观音像迎着朝阳,衣袍上的金箔被晒得发亮,倒影投在湖里,宛若一朵盛开的金莲。岛上石阶旁开满野菊,秋风一吹,细碎的花瓣落在游人肩头。周哥弯腰拾起一片,指着花瓣对我说:“这花比城里的玫瑰实在,不娇贵,还能泡茶喝。”
万佛岛
三、清流润万家,烟火绕船头
周哥总说,万佛湖的水是有性子的——既养得了田,也养得了人。
从大坝往下游去,灌溉渠如一条银带,绕着田埂蜿蜒伸展。两岸稻田里,稻穗垂得沉甸甸的,稻叶上的露珠滚进土里,能听见“吱呀”的轻响,像土地在畅快饮水。
我曾查过资料,这湖的灌溉渠网可惠及皖西百万亩良田。每到稻谷成熟时,金灿灿的稻浪能一直铺到天边。
万佛湖镇
有年秋天,我和周哥去看渠首,正巧遇上放水。闸门一开,湖水顺着渠口涌流而出,浪花卷着碎草,像一匹刚解开的绿绸。渠边的农人站在田埂上,手里的烟袋杆指着水流,皱纹里盛着笑意,亮得晃眼。
如今的万佛湖,还是合肥50多万市民的“大水缸”。输水管道从湖底铺过,像一条隐形的银龙,将清水送进城里的千家万户。
我在湖边见过输水站的工人,他们穿着蓝色工装,在管道旁巡检,脚步轻得生怕惊扰了湖水。“这水金贵着呢,”他们说,“得好好护着。”
四、湖畔烟火,滋味里的湖
这些年我总爱往万佛湖跑,一半为看山看水,一半为周哥带来的湖鲜。
景区游船靠岸时,码头旁的农家乐总会飘来香气,时令不同,滋味也各有妙处。清明前后,野蒿刚抽出嫩尖,店家会把蒿叶切碎,和着糯米面揉成团,下到热油里炸。起锅的蒿子粑粑外皮焦脆,内里软糯,咬一口,蒿子的清苦混着糯米的甜,是春日独有的鲜灵。到了秋季,湖里的鱼正肥,最不能错过的便是鱼汤泡大锅锅巴。店家的灶台就支在湖边,铁锅烧得发白,倒上当地的菜籽油,姜片煸出香味后,再把劈成两半的花鲢鱼头下锅。舀入湖水咕嘟炖着,等汤色熬得乳白,撒把葱花,连汤带肉盛进粗瓷碗,旁边必定配着现炕的大锅锅巴——那锅巴带着柴火的焦香,边缘微微翘起,往热汤里一泡,瞬间吸饱了汤汁的鲜美,脆中带软,每一口都是湖光山色的馈赠。周哥还爱点份万佛湖豆腐皮,说是用湖里的水点的浆,凉拌着吃,豆香里能嚼出湖水的甜。
万佛湖鲢鱼
有回我们在游船上看日落,周哥从包里掏出个饭盒,里面是凉透的蒿子粑粑。“你尝尝,这是你嫂子早上炸的。夕阳把湖水染成金红,远处的万佛岛浸在水里,像块被泡软的红糖。他往湖里撒了把米,立刻有鱼群游来,鳞光在水中闪烁,像撒了把碎金。“这湖啊,”周哥摸了摸船舷,“就像个老母亲,什么都给我们留着。”
暮色降临时,湖畔的农家乐次第亮起灯。暖黄的光透过窗棂落在水面,碎成一湖晃动的星子。游船的马达声渐远,灶间的叮当声、游人的谈笑声便漫了过来,混着饭菜的香气,把湖畔的夜烘得温热。我靠在船舷上,听着湖水拍击船身的轻响,像谁在耳边低声絮语——忽然懂了,这湖的故事从不是孤立的:筑坝人肩头的号子、三岛石缝里的文脉、农人肩头滚落的汗珠,还有碗里鱼头的鲜、锅巴的脆,早都浸在这碧波里,像一颗被清水养着的珍珠,越养越温润,越养越亮。
万佛湖落日余晖
夜渐深时,周哥摇着他公司的小船送我上岸。船桨搅碎了水里的灯影,碎了又圆,圆了又碎,倒像撒了满湖的小月亮。我望着远处的大坝,坝上的灯光在水里牵出条光带,一头系着当年錾刻石碑的凿声,一头连着此刻岸边的烟火,静静地淌向远方。忽然想起周哥说的:“这湖的水,是活的。”是啊,这活水藏着历史的根、土地的情,还有万家灯火的暖。它像一首唱不完的歌,在皖西的山水间轻轻回荡,清波流转,润物无声,也将岁月的故事,一遍遍诉说给愿意倾听的人听。
图片来源网络 致谢
作者简介:余广银,男,大学学历,师从著名作家裴章传先生。现为安徽省政府文史馆特约研究员,安徽省政府咨询机构对外交流合作协会文化产业专家委员会副秘书长。
还没有评论,来说两句吧...